“呵,呵呵,呵呵。”止不住的泪婆娑脸面,淌进心里,那样的酸,那样的涩,但戚懿却想笑,笑项庄,更笑自己,“你觉得刘邦不是我的良人,那么谁堪称良人?哪种人能给我幸福?无妻无子,将门相后,年轻有为?这样的人有吗?有。”戚懿凄然一笑。又哭又笑的她让人忍不住心生疼惜,即使是那些将她团团围住,想将她推上死亡绝路的人,冷面的龙且亦在心里为这两人叹了口气,只有英布不为所动,他很想趁机上前缉拿他俩,但被龙且拦住了。
项庄的心跳漏了节拍,喧嚣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但她的话,一字一句却那样清晰地传进他的耳里,刻在他的心头,她说,“曾经有那么个人,无妻无子,将门相后,年轻有为,除此之外,他还懂歌能舞,我一度以为他是我的知音,会是我的良人。可是,他不要我。他宁愿爱着别人的妻子也不要我,他多次为了她而放弃了我。是不是我戚懿就这么让他讨厌?那么的不如人?我戚懿活该得不到真爱?不,还有人肯为了我甘冒生命危险出面救我年迈老父出囫囵地狱;还有人喜欢看我舞,听我歌唱;还有人不会吝啬言辞称赞于我。项庄,倘若不是我父亲被冤枉入狱,你口中贪财好色之徒也不会舍身犯险,不会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让你们找上了门;也是你口中的那个贪财好色之徒给了我想要的疼惜与宠爱,让我知道什么叫被爱的幸福。项庄,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嫁给刘邦我不后悔,即便现在为他而死我也不后悔。我只后悔,爱过你。”
最后的七个字,她明明说的是那样的轻,但项庄听来却犹如五雷轰顶,心更是停止跳动,仿佛被雷震碎了般,他瞬间失去任何感知的能力。终于,他放开了她,因为他知道,他连最后一点拥抱她的资格都没有。
“项庄,倘若你真的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幸福,你为何不亲自来缔造?你没有资格说爱我,更没有资格来对我的幸福指手画脚。”挣开项庄的怀抱,戚懿没再回头,一步步毫不迟疑地走向龙且,走进牢房,走向死亡。泪已经止住,但凄凉的笑却怎么也收不住。
项庄张了下口,想最后呼唤她一声却发觉自己连唤她的资格都没有。原来他真的这么失败,原来在她心里,他连刘邦都不如。缓缓地跪下身子,项庄凄然地凝望她单薄倔强的身影,然后一会后,绝望地看着她被戴上枷锁,押赴刑场。
“不!”当束手就缚的戚懿再次从眼前走过时,项庄凄厉一呼,不顾一切冲上了前,紧紧地抓着她,“我是混账,我是没有资格爱你,更没资格对你的幸福指手画脚,但是,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然而戚懿却不看他一眼,淡淡地嗤笑他一声,项庄也不在意,放开她,他转而拉住龙且,“龙且,看在你我昔日兄弟的份上,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再去求羽哥,我不信羽哥那么绝情,非逼懿儿去死不可!”
“不行!”回答他的却是铁着一张脸的英布,“项庄,你已经是戴罪之身,你没有资格去见霸王。戚懿若不招出刘邦藏匿所在就是非死不可,你再与敌人妻妾勾缠不休就是通敌叛国,休怪我们拿你一并论罪处斩!”
英布绝情的话让项庄脸色煞白,他把哀求的视线转向龙且,然而龙且冷着的面上都流露出爱莫能助,“英将军的话在理,你还是别再执迷不悟了。”
“不!”连龙且都见死不救,项庄厉声疾呼,然后推开他们两人,拉着戚懿就想突围,停止的骚乱再度被掀起,而恼恨项庄的英布更是拔出佩剑,趁着乱,对准他的心口直刺而去。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虞妙弋及时赶到,“庄弟,小心!”这一呼让龙且意识到状况,上前,他将英布对准项庄的致命一剑格开,挺剑护在项庄之前,“全都住手,夫人来了!”
瞪了一眼破坏自己好事的龙且,英布即使对虞妙弋心怀不悦也不得不同众人一起弓身见她。“末将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虞妙弋慢慢走了过来,一路的快马加鞭让她到现在都气喘吁吁,然而脸上的潮红却显得美人娇媚无限。见到项庄和懿儿都平安无事,虞妙弋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项庄看到了她,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曙光,激动难掩,但戚懿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在虞妙弋眼前,她总觉得自惭形秽,她不想被虞妙弋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但虞妙弋看着她时,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心疼,只是万万没想到,再见她,她的小丫头懿儿竟然已是刘邦的妻妾。
如果没有重生,那么项庄便不会对自己动心,不会因为她和项羽的大婚而醉酒歌舞坊赎了懿儿的同时让懿儿对他情根深种。
项庄和懿儿,他们的姻缘因她而起,因这场重生的阴谋而痛苦不堪。她虞妙弋无法不为他们做点什么。因为他们比她更无辜啊……
☆、回魂
“夫人,午时三刻即将到了,请准许我们先带犯人赴刑。”英布催促着,虞妙弋正了下面色,“我来就是传达霸王的命令。斩刑取消,霸王让你们将犯人羁押回牢房,听后发落。”
“呵,夫人可有手谕凭证?”英布并不放行。
虞妙弋板起了脸,斥道:“怎么?你怀疑本夫人假传霸王的命令?”
英布弓下了身,诚惶诚恐着,但口气却仍旧强硬,“末将岂敢。只是末将听闻霸王下了死命,不见任何人,不知夫人是何时见到的霸王,拿到的口谕?”那恶灵从铸剑坊出来后就又去闭门不出了么?然而虞妙弋此刻也不想再去关心他什么。只是她赶过来得急,没有想太多。
“英布,够了!羽哥不见任何人却不会真不见嫂子,他们伉俪情深你不会不知道。”见英布死咬不放,项庄急了,但英布却仍从容不迫,咄咄相逼,“我知道霸王和虞夫人情深似海,但你也清楚,那都是以前。如今今非昔比,夫人,烦请您出示凭证,不然我们不会取消斩刑。”
虞妙弋昂然傲视步步相逼之人,已然恼了,“英布,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你若非要把戚懿押赴刑场,就一并将本夫人绑走!她死,我也死!”
“夫人您这是恃宠而骄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夫人您一再罔顾法纪,知法犯法,休怪末将无礼。来人,拿下。”
“住手。”龙且拦住了英布,“不可对夫人无礼,否则霸王怪罪下来,英将军你未必担当得起。”
“我会担当不起?”英布嗤笑,曾经受过黥刑而在脸上留有刺字,此刻他笑起来,难言的诡异。不顾龙且、项庄的阻拦,英布亲自拿住了虞妙弋的手腕,昔日项羽独宠虞妙弋时,他会忌惮她三分,但现在,谁都可以看出她已失宠,他还忌讳什么?“夫人,是您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末将!”
“你……”虞妙弋挣了下手腕,怒视英布,完全没想到这个黥面贼竟会如此大胆无礼,龙且和项庄出言阻止,一时间,牢房越加的混乱不堪。
“谁敢碰她!”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让喧闹的牢房瞬间鸦雀无声,一见来人,所有人都齐齐跪下,英布的脸色更是一白,而虞妙弋却怔在了原地。一眸双瞳,那双稀世罕见的眸子自一进来就凝在她的身上,目光灼灼,如火炬,似刻刀,仿佛要把将她的一容一貌烙印在心头,镌刻进灵魂般,一瞬不瞬的深刻凝望扎着她的心,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隐隐揪痛。
他靠近的每一个脚步似踏在她的心头,一步步,那样的清晰,一步步牵动她的心跳,牵动她的呼吸。然后,他停住了脚步,而她却忍不住向他迈进。他笑了,盛芒的阳光下,英朗魁梧的他宛如天神,他对着她伸出了手,炙热的凝望后是脉脉痴望,当他深情地呼唤出她的名字时,泪终于滚落她的眼角。虞妙弋再也不顾其他,飞奔而起,冲入了项羽的怀抱,让泪汪洋他的衣襟,让笑印上他的唇角。衣袂翩飞共舞,发丝相交相缠,阳光下,紧紧相容的身影再也分不清彼此。
他在她的鬓间回落一吻,告诉她,妙弋,我回来了。有我在,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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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一场骚乱后,懿儿被无罪释放,霸王命令英布继续追捕刘邦,一月为限,若没有找到人,英布就提头来见。看着英布煞白的脸,凤雅就觉得解气,谁让他对夫人那样无礼的,现在就是他为自己的无礼担当的时候!
得到开释,懿儿拜谢霸王、夫人后,她毅然选择入道,斩断凡尘孽缘,但凤雅却听说在她入道的那天,一道观的道士、女道士突然间全都不见,后来才知是有人重金买下了整座道观,遣散了他们,而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项庄。懿儿想入道,想住在道观,项庄就买下送给她,他会让她成为观里的女主人。但最后懿儿是否真的放下成见当了观里的女主人,这点凤雅还不得而知,因为自那天后,这间道观的门就没有再开启过,里面到底上演着悲离还是欢合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两人知了。而同样的,自那天后双双闭门不出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她的夫人和突然又深情起来的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