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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办?我爹是奸臣_王廿七【完结】(225)

  “都散了吧,散了吧。”监丞像赶羊似的,将监生们赶出三堂。

  待院中人群散尽,赵祭酒走向面如死灰的徐锡亮,低声道:“你有句话说得不错,本官确有私心,你的文章平淡无奇、乏善可陈,将你低低地取了,是因为你祖父事先关照过。”

  徐锡亮瞠目结舌地看着赵祭酒,腿一软,跌坐回刚刚答题的椅子上。

  赵祭酒还有其他公事要忙,令人备车,临走时拍拍平安的肩膀,鼓励道:“今年乡试的主考,大抵在礼部的两位侍郎中选一,多看看他们的文章,对你有好处。”

  平安躬身一揖:“谢大人赐教。”

  说着,还极有礼貌地送赵祭酒离开国子监。

  这样品貌德行兼备的小后生谁不喜欢,赵祭酒一路都在交代他乡试的注意事项,毕竟平安考个好成绩,也算国子监的考绩。

  ……

  徐谟是个治家还算严谨的人,偌大一个徐宅内外有别、井然有序,且今日老爷从内阁回来就阴沉着一张脸,还令人去国子监将长孙徐锡亮叫回来。

  家里上下,无论是子女还是管家、下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触了徐阁老的霉头。

  徐锡亮被带回家时,徐阁老已换了一身燕居的直身,瞧那堪比锅底的脸色,显然已经知道了国子监发生的事情,但他情绪尚算稳定,仔细询问长孙这样做是何缘由。

  徐锡亮在家和在外两副面孔,尤其在祖父面,前贯会装乖卖巧,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是真的怀疑考试不公,想替大家讨个公道,没想到陈平安居然扮猪吃老虎。甚至为了挽回颜面,颠倒黑白找托词,说陈平安一定是有意下套,故意让他当众难堪。

  徐谟感叹道:“你这个孩子,自小克己恭谨、率直耿介,凡事就爱计较个黑白对错,怎样,栽在陈平安手里了吧?”

  徐锡亮点点头,一脸冤屈。

  徐谟近来在朝中处境尴尬,自从璐王被曝出陷害陈琰一事,他就几乎与之断了联系,像他这样支持过璐王的官员在朝中还有很多,眼下虽平安无事,保不齐太子登基后不会秋后算账。

  因此他们这些人,如今恨不能低调再低调,好好给自己谋个退路。

  徐锡亮还傻乎乎地以为祖父马上要登顶首辅,成为文官之首了,一脸委屈地请祖父再去同赵祭酒说说,让他继续参加乡试,这科若是错过了,就要等三年后,人有几个三年可以蹉跎。

  徐谟却不肯这样做,徐锡亮把路都走绝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夺去了资格,再去恳求只能自取其辱。

  徐谟道:“你明日就请长假吧,回去让你母亲帮着收拾东西,趁着时间还早,我把你送回老家去,章?州学政是我的门生,他会直接举荐你参加原籍乡试的,好好考,别辜负长辈们的期望。”

  徐锡亮见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好恭声应是。

  徐谟没有料到的是,他随手处理的一桩小事,成为了他辉煌仕途的终结,这是后话。

  第184章 我们做成了软管!

  平安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老爹就灌输给他做人要低调的道理,当神童不是什么好事,按自己的节奏正常长大才是最快乐的。

  他这几年确实很快乐,除了同窗和几个比较亲近的师长了解他的实力,旁人还真当他是“泯然众人”的方仲永呢。

  不过经徐锡亮这么一闹,他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出去了,以后谁还敢再质疑他的成绩,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比徐锡亮强多少。

  这件事说大不大,徐谟没太当回事,就连陈琰也没放在心上,平安如今长大了,总要经历风雨,能自己解决的问题,他都尽量不再插手了。

  一场监生闹事的风波迅速平息下去,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朝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不至于因此翻脸。至于徐阁老对孙子的回护,也无人在他面前多嘴,良言逆耳,大家只是同僚,得罪人不利己的事可没人做。

  平安听说徐锡亮要回老家应考,也只是“哦”了一声,他最近很忙,太子要见他都得提前打招呼,可没空管一个蠢货的闲事。

  往后的日子里,平安白天照常读书,傍晚去沈家听大师祖讲解经义,晚上回家“偷偷”揣摩押题,顺便研究两位乡试主考候选人的文风,不是逢迎对方的喜好,而是揣摩前辈的作文思路。

  到了六月份,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吕阁老的老父亲离世了。

  消息送到内阁,吕畴滕然起身,然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大案之后。

  值房里乱作一团,掐人中的,解衣裳的,喊人的,机灵的小吏卸下一块门板,众人七手八脚将吕畴抬上回家的马车,交代吕阁老身边长随小心服侍,目送马车扬长而去。

  虽说吕阁老双亲年事已高,人们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依然不免慌乱心悸——内阁要变天了。

  吕阁老的门生故旧如丧考妣,比自己死了亲爹都悲痛。

  徐阁老的门生则心中窃喜,这位老人家在大家经年累月的期盼之下,终于挂了……啊不,殁了。

  按照惯例,官员听闻父母丧迅,不能立刻返乡,要先向朝廷请丧,要三辞三让,待皇帝恩准后才能回家丁忧。

  这是一个必要且冗长的流程,请丧的官员要先在家中搭设祭棚灵位,披麻戴孝为先人守灵,遥寄哀思。

  吕阁老毕竟是首辅,七七之内,吕宅大门外车水马龙,往来全是致祭的官员。

  平安也跟着老爹一起来到吕宅吊唁,不过几天时间,吕阁老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形销骨立,面容憔悴,显见是发自内心的悲痛。

  平安触景生情,不敢想象原线中的少年一夕之间痛失所有至亲的痛苦。

  他对吕畴的认识又复杂了一些,他贪墨、油滑、谄媚、聪慧、务实、孝顺……

  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当他意识到新皇与先帝的区别时,立刻改变了立场和态度,举贤任能、为君分忧,虽从没有明面上支持过现在的太子,却不动声色地卖过多次人情。

  他还帮过凌砚父子,举荐过老爹和很多有能力的官员,虽然这家伙经常惹二师祖生气,但也只是政见不同,无伤大雅。

  吕畴位居首辅的这几年里,国家机器稳步运转,黄河水患得到了治理,九边防卫得到了整饬、改土归流的政策逐步展开……这些政令的发布大多为皇帝乾纲独断,却离不开这位圆滑的“大管家”跟在后头平衡复杂的利益关系。

  平安想,吕畴又何尝不知道“过河拆桥”是注定的结局,但他这些年的作为,积攒了大量人脉,足以保全家族后代,保障自己的晚年,这才是聪明人的生存之道。

  ……

  内阁是论资排辈的地方,吕阁老还未离京,包括皇帝在内,人们已将徐谟视做了实际上的首辅。

  徐谟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做人有点端着,执政理念以维护传统秩序为主,缺乏锐气和创新,这一点上时常跟皇帝不太合拍。

  但是没办法,从前他作为一根“道德大棒”存在,正是为了制约吕畴,如今收帆停船,他这条船锚就显得有些鸡肋了。而他本人,明明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水准,却必须做道德型官僚,这是比缺乏锐气更大的硬伤。

  不过对于一个有主见的皇帝来说,跟谁都是过,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散。

  乾清宫中,在皇帝御案的一侧新添了一副桌椅,从前的珉王,如今的太子李泊言,每日上午去博兼堂上课,下午在此处参与政务,学习治国理政。

  皇帝令人将中央、地方的重要官职品级汇总起来,整理成一本劄子,每个官职的下方对应着官员的姓名和籍贯,都是可以更换的浮贴。

  皇帝对着劄子,耐心地教给太子用人之道。

  太子听得很认真,册封仪式后,他很清楚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是一国储君,以后还会成为皇帝,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虽然身体很想偷懒,但良心过不去。

  一气儿说了太多话,皇帝有些口干,啜一口茶水,扯起别的话题:“平安最近还在筹备乡试吗?”

  “是啊,忙得见不着影。”太子难得有空暇,将平安在国子监参加科试时表现出众,被徐阁老的孙子指为舞弊,挑唆监生闹事,然后当众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狠狠打了徐锡亮的脸的八卦,讲给了父皇听。

  皇帝闻言笑了几声:“不愧是平安,这题破得好!”

  太子笑道:“平安最近学疯了,看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读书,肯定是怕受二茬罪。”

  皇帝反驳道:“或许是发自内心地用功呢。”

  “……”太子道:“那倒也是,毕竟臣最近也是发自内心地用功。”

  “你那是怕挨揍吧。”皇帝道。

  “……”

  皇帝又对太子说,徐谟此人是典型的“律人如束湿,待己若春温”,可以把这种人当做阶段性的警示工具,但别把他树立成道德标杆,若是下面的官员胥吏群起效仿,政令就会难以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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