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觞将心下的犹豫和担忧忍下,沈全懿一手放在小腹上,她嫣红的唇角轻后,洁白的银齿露出,她道:“你
去吧,她们不是等着吗,不用她们等,我自去请罪。”
“还能怎么样,就算是要罚,也要顾着我的肚子吧。”
壶觞被她的一番言论震惊,可震惊之余,他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转身儿而去。
室内沈全懿看着那远去的道影子许久,片刻后,她沉声道:“更衣,我该去请罪了,不必着亮色,发饰也不必有了。”
刘氏看出沈全懿的决心,她脸色也凝重起来,手里的动作愈发的快了。
沈全懿着鸦青色绣月白色梅花的综裙,通身无首饰,素白脸上未施胭脂,乌发披在肩后,扶着刘氏的手上了撵轿,直到下了游廊,她缓步而行。
这阴沉的天气,到底是没有辜负期望,在沈全懿到了乾清宫门儿上时,它终是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浇在沈全懿的身上,衣裳湿了一大片,那是是彻骨铭心的疼。
第166章 :网不破
一路上有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闪过,可沈全懿知道一切终究是她引起,她愈发置之不理,何况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乾清宫门儿上,张德生的打了一个激灵,他不觉得睁大了眼睛,他看着远远过来的人,忙的往前几步,又一脚踹过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怔儿,气的张德生连连低吼:“你装的什么死,快去拿伞来,没瞧见沈贵人过来了吗。”
话落,他忙不失迭的进去拿伞,张德生冲进雨里,迎沈全懿,他嘴唇都抖:“哎呦,您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雨,您身子才好,要是再病了怎么可好,您可要顾着肚子里的龙胎啊。”
他话说着,小太监也跑来,张德生忙接过,亲自给沈全懿打上伞。
沈全懿回头冲着张德生充满歉意的低了头,她的眸中似有水光流动,说不准到底是泪还是雨水。
她道:“对不住了,给公公又添麻烦了。”
张德生连连摆手,苦笑着:“那您这是何苦呢,什么事儿值得您这样。”
沈全懿沉默不语,雨水流进她的眼里,一时模糊了她的视线,抽出帕子擦拭,才发现帕子也是半湿,她哑了嗓子:“有劳公公了。”
一行人加快步子。
只是她不等她到了门儿上,那明黄色的暖帘忽的就被人从里间儿掀起,出来的人,倒是在沈全懿预料之中。
左郦拢了拢袖子,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微扬了扬下巴,一旁随身的玉兰为她披上厚厚裘皮大氅,二人驻足相立于房檐下默然看着,看着朦胧细雨里那个纤瘦匆忙的身影,离她们愈发的近了。
沈全懿才塌上台阶儿,便深深的冲着左郦福了福,左郦面儿上神色已换,她是有些惊讶,眼疾手快地将沈全懿扶起来。
“快快起身,你这是做什么?大雨天的你怎么跑出来了?”她语气不乏关切,自己手里又拿了帕子亲自替沈全懿擦着额头上的雨水,又道:“这身上湿了这么多,门口还风大,别再着凉了,快进去好好暖暖吧。”
沈全懿故垂下头,哀哀戚戚的委屈了一番,随后道:“臣妾是想见陛下…”
左郦眸子一闪,见眼前人单薄的肩膀微微松动,似还听见细碎的呜咽声儿,风过她纤柔的长发随即扬起舞动,从她的方向还可以看到其白净的脸上浓密纤长又如蝉翼般眼睫,不安的颤动着。
跟着沈全懿一块儿过来的张德生忙道:“贵人可是来见陛下的,这会儿子陛下在书房里同顾大人谈事,只怕一时半会儿见不了贵人。”
左郦的立刻收敛脸上的表情,上下打量沈全在一番,仍然道:“这雨我看是早停不了,你这也不好回去,后头有暖阁,你先到里头缓缓再说。”
她说着,直接忽视了张德生的欲言又止,略略摆手,身后跟出来一年轻的小宫女,左郦唤她领着沈全懿进去。
“多谢皇后娘娘。”沈全懿谢恩后,跟着小宫女往一侧的暖阁去了。
张德生嗓子哽住,他暗自叹了口气,还是道:“奴才多嘴,娘娘可知道若是沈贵人出了事儿,陛下问责,该如何。”
左郦的很是不屑,实际她自来瞧不上太监这阉人一党,不过是因为李乾她才给几分话,如今张德生一张嘴,她已有不满了:“张德生,你是聪明人,过了今天,得宠的说不定还要换人,可本宫依旧是中宫皇后。”
张德生垂下头去,俯身跪拜:“奴才失言。”
可是却左郦半晌不说话,外头有风雨水就有些肆虐,张德生跪着,不一会儿,身上便全湿透了,他有些狼狈,左郦才摆手,示意他起身儿。
渐退去远处侯着。
可见沈全懿进了殿内,玉兰也有些犹豫的看了左郦的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什么想问的,却最终没出声儿,她小心的用帕子,为左郦擦拭着被雨水沾湿的裘皮大氅。
左郦闲闲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看个热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玉兰顿了顿小声的道:“到底咱们在,她进去了,会不会波及到您。”
“她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懂得。”左郦面无波澜,随后微叹息:“倒也是难为她了,大着肚子,还冒雨出来。”
说着,惋惜道:“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当紧的事儿,值得她这般伤自个儿的身子。”
玉兰微怔,随后微微一笑:“也是沈贵人命好,正好碰上娘娘了,不然在这门儿上等得到陛下接见,沈贵人可要受罪了。”
左郦拢了拢衣裳,身后的宫女弯腰替她擦拭鞋子上的水,而她则是抬眸望向天边儿,此刻暝色已然渐渐暗下来,雨却小了些许。
玉兰替她顶伞,她拾了拾裙摆,便踏步下了台阶儿,可是临走前,却又忽然回头。
左郦看了一眼张德生,正巧对方望过来,便迎上了她幽深冰冷的双眸,唇边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只是道:“公公可要谨言慎行才好。”
张德生垂下头恭送,直到左郦渐渐远去。
可是张德生是什么人,李乾跟前儿算是最的脸儿的奴才了,左郦一番下来,倒是让几个小太监开眼儿了,
小太监们觑张德生脸色,倒是不见阴沉,便小心着开口:“爷爷,奴服侍您先换了这衣裳吧。”
“您那膝盖跪了那么久,可疼?奴才给您揉揉。”
张德生一摆手,将几个小太监挥退,他龇了龇牙:“一会儿若是陛下问起来。”
小太监们赔笑,忙道:“奴才们定然是,实事求是,哪里敢有虚言。”
张德生烦躁的将他们打下去。
外头下雨本就不透光,屋里头便更是暗的很,沈全懿随人进来,可入了内室,便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
小宫女何时退下去的,她不知道,室内独留她一人,刘氏被留在外间儿了,不能进来,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橘色的烛火地映照在墙上的画像上。
光圈儿将那图中人的脸照的清楚。
第167章 :戏
熟悉又陌生的那张脸早已烙印在沈全懿的心口,只是并非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平淡,她心中仍有波澜。
少说室内挂着的也有百副,沈全懿胸口热气翻滚,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胸腔里横冲直撞的那股气顶的她心脏隐隐作痛。
画中人双眸明亮如星辰,暖阁之中,被烛火笼罩,一切入目都无比清晰,她西周环顾,画像中的女子栩栩如生,不知是作画者如何绘练才能这般精湛。
墙壁上,两侧高柱满都是这些画,为首那正中央的一幅画,画中女子,一头乌黑秀发如瀑随意散着,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曳舞动,轻薄的裙摆在脚边儿似绽放的莲花。
回眸看过来,她嫣粉的唇角微微上挑,眼角处的红痣很显妩媚。
沈全懿的思绪渐渐回笼,她垂眸浅笑,笑自己实在愚蠢,心爱之人笔中所画独有其一人而已,腿有些发软,她扶着桌子瘫坐在地上。
烛光晃的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看过去,却见这暖阁之中每一张的卷轴下端既有署名也有印章。
她的手有些颤抖,她轻抚那落下的印章痴痴地看着,不知有多久,直到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渗在唇角处,留在口中的微有苦涩。
身上的衣物塌湿,她冷得厉害。
室内沈全懿
心潮翻滚,室外张德生一身汗,惊忧恐慌更是不少。
他守在书房门上,直到看着朝臣走光了,他才战战兢兢的往里头看,明黄色的龙椅上,李乾的微垂着头,一手扶额,尚看不清脸色如何。
他默了几瞬,朝着外头的小太监使眼色,一会儿端了茶盘放轻脚步进去。
不过他才一入内,李乾的便已发觉,看过去,见张德生身上的内监服饰湿透了,他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声问着:“这个人精,是怎么得罪皇后了,怎么还让罚的这般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