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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03)

  “啊?不守岁么?”于英如瞪大眼。

  她记得,以前守岁时,李云洲总是能撑到最后。

  闻言,李云洲打了个呵欠:“不熬了,熬不动。”

  “好吧,这个把月确实累着了。”于英如转身出门,“那我也回去睡觉了。”

  本还想着,和师兄简单过个年,但见他兴致缺缺,于英如也没了兴致。

  待她离开,李云洲灌下最后一口酒,昏沉沉躺在榻上,盖上被子。

  恍惚间,他蓦地想起,为何今年不愿守岁,原来是身边少个人……

  在姑臧的那两年里,每到除夜,她都要亲手做髓饼,与众人分食。

  把髓脂、蜜,一并和在面里,面饼擀到四五分厚、六七寸广,而后之于饼炉中烘烤……

  髓饼金黄,香气四溢,又甜又脆,但此夜他却吃不到。

  想着想着,心中惘然若失。

  探手摸出那枚冠帽饰,李云洲闭上眼缓缓摩挲,不知怎么就念起“鱼戏莲叶间”来……

  就在李云洲身处异乡,辗转难眠之时,拓跋月却在公主府中气得肝胆俱颤。

  原来,守岁已毕,拓跋月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不安,便提早回了武威公主府。

  回府后,却没见阿澄的身影。

  问及阿碧,阿碧说,阿澄听说胡叟在中书学值夜,遂去那边与他见面。

  阿碧难为情道:“大抵是胡郎不让她走,故此……”

  拓跋月摇摇头,她觉得匪夷所思。

  阿澄天性爱自由,但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不至于在外淹留不回。

  眼见就要到四更了,拓跋月心中也很焦虑。

  侍卫长曾毅忙遣属下一起去寻。

  先至中书学,胡叟一脸茫然,说阿澄的确来过,但只给他送了些吃食,叙了一阵子话,便回了。时辰约在二更时分。

  因她来之时乘了牛车,胡叟又有值夜之责,便未亲自送她回府。

  旋后,胡叟急得要跳脚,定要跟着曾毅一起去找。

  既知阿澄乘车而来,曾毅便循着中书学门口的车辙印,一路追过去。

  不想,约莫追出三里地,便见一辆牛车孤零零被扔在道旁。

  一霎时,胡叟嗓子都颤了。

  “就是那辆车!”

  几人奔去一看,车中并无一人,但有凌乱的打斗痕迹。

  胡叟顿时急哭了。

  道旁,不远的雪地里忽然传来一阵呻唤。

  胡叟心系阿澄,浑身汗毛立了起来。他忙攘开侍卫们,径自扑过去看。

  还真是阿澄。

  但见阿澄衣衫不整,一条腿裸在外面,眼泪垂在脸上都快结成冰。

  不难想象,先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叟怕她伤心,连哭都不敢哭,只脱下衣服把她整个包起来。

  事后,一干人回到公主府。

  拓跋月立马请府中大夫给她看病,又亲自给阿澄沐浴,哄她睡下。

  担心她胡思乱想,拓跋月一句多的话也不敢问。

  她只是气得慌,作恶者残害女子,是偶然之事,还是早有图谋。

  若早有图谋,显然是要给她拓跋月难堪!

  天亮时,阿澄醒来,她让拓跋月转告胡叟,让他先回中书学。

  等胡叟无可奈何离去,阿澄才抽噎着

  跟拓跋月说,二更时分她回公主府,路上遭遇二人劫车。他们把车夫撵走,便在道旁玷污了她。

  夜深如墨,二人还蒙着面,样貌完全看不清。他们也不说话,像是早就商量好了,要劫车施暴。

  闻言,拓跋月心头怒火中烧,青筋在额间隐约跃动。

  岂有此理!首善之地,竟发生此等恶事,实是人神共愤!

  但她不能一直愤怒。愤怒无济于事。

  拓跋月安抚了阿澄一阵,让她细想那二人的特征,阿澄想了很久,才捏紧拳头:“我想起来了,那二人身上有很浓的体味,个子又极高大,不像是汉人。还有,我在挣扎时,碰到一个人的后颈,好像有一块陈年伤疤。”

  听罢,拓跋月摸着阿澄的头:“好,我知道了,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阿澄愣愣的没说话,少时,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我不该出去,我不干净了……胡叟……我……”

  她泣不成声,拓跋月遂宽慰道:“这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该下阿鼻地狱的坏人……”

  拓跋月知道,阿澄为何要把胡叟支走。

  毕竟,这世道对女子的名节要求苛刻,故此自己如果不提胡叟,反倒不会刺激阿澄。

  旋后,拓跋月诓着阿澄睡下,待她呼吸匀停,才缓缓走出。

  出了门,拓跋月脸色一变,霾云密布。

  曾毅、霍晴岚、阿碧等人一直候在门外,听候吩咐。

  只见,拓跋月眼神一厉,盯住曾毅:“务必查出作恶之人。”

  曾毅领命,问了一些细节,旋后带人去查。

  这厢,拓跋月像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立在原地摇摇欲坠。

  霍晴岚、阿碧忙去搀她,见她面孔潮红一片,霍晴岚一摸,大呼糟糕。

  “公主又害热病了。”

  以前,在姑臧时,拓跋月不只一次害热病,每次都烧得迷糊。

  后来,李云洲便为她调制了药丸,说是他李家的不传之秘。

  但药丸的效力只能持续半年,剩下的几颗怕是没什么用。霍晴岚便嘱咐阿碧:“你伺候公主歇息,我去一下悬医阁。”

  第142章 其实,你只是一个郡主,对么?

  一害热病,拓跋月三日才彻底好过来。

  其间,反复数次折腾。

  阿澄见此情状,心知是自己的遭遇,让公主心事郁结,心里更是惭愧。

  偏生这两日,沮渠牧犍却不在府中,李云从便带着小姨阳英直接登门。

  原来,沮渠牧犍领了这西部尚书之职,平日里虽然无事,也须去衙署点卯。而正月初一日,他还真有事儿:吐谷浑可汗慕利延遣使通魏。

  来的还是拾寅,在姑臧遭遇刺客袭击,被吴峻及时救下的拾寅。

  想起吴峻,沮渠牧犍心中又是恍然,又是愤怒。这么深受他信任的人,竟然从了拓跋月,转而背叛于他。

  作为西部尚书,沮渠牧犍主理大魏与西域诸国的外事,想起来未免有几分尴尬。

  更麻烦的是,手下承办诸事的从事,竟然是鄯善国派往大魏的质子素延耆。

  因为“公牛冲撞孟太后”一事,沮渠牧犍还怀疑过素延耆。所幸,拓跋月的侍卫长赵振,和左相兼大理寺丞姚定国联手查探,方才查清了实情,素延耆才从别馆中被释放出来。

  事后,素延耆说他不追究肇事者家人,众人皆称其果如传说中所言,心胸宽厚。但此一时彼一时,沮渠牧犍总觉得,现下素延耆并不怎么尊敬他。

  想来,当初获释之时,素延耆那副宽厚模样,只是做给河西王看的。

  彼时的“河西王”,才是一国之主。至于现下,明面上,他身边只有蒋恕、蒋立两个内侍不离不弃。

  见大王心事重重,蒋恕便给沮渠牧犍出了个主意。

  “大王,西部尚书是主官,没有主官做事,从事闲着的道理。不如便让素延耆在四夷馆料理迎宾之事。大王只需出列最紧要的宴礼。”

  沮渠牧犍深以为然,便让素延耆去操办,自己则乐得旁观。

  但他并没快活多久,就在宴席之上,素延耆让伎乐奏唱了一曲《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开始,沮渠牧犍并不觉得不妥,但他的眸光不经意间与素延耆相触,便觉出几分异样,否则他眼中为何有戏谑之意?

  一曲方终,沮渠牧犍方才悟出个中深意:这是想说,魏军西征姑臧之时,势如破竹?而河西国不堪一击?

  好你个素延耆!

  但自那匆忙一瞥后,素延耆面色又很平和,不像是在奚落他。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沮渠牧犍心中煎熬至极。

  再看那拾寅,他与素延耆本不相识,但酒酣耳热之后,竟熟稔许多,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只是,拾寅始终对沮渠牧犍冷着脸,像是还在记仇。

  毕竟,多年来,吐谷浑和河西国纠葛甚多,拾寅还在姑臧被刺客刺伤。

  倒是在宴礼结束后,拾寅让他向武威公主道一声问候。

  沮渠牧犍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良久才应道:“好说,好说。”

  回到公主府,已是两日后,拓跋月的热症也缓解得了不少。

  沮渠牧犍不禁暗悔,自己错失了献殷勤的时机。他忙把拾寅的问候转达过去,又道:“这两日,素延耆陪着拾寅,与至尊会面。拾寅说,待他得闲,要过来看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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