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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06)

  道理是没错,但不知为何,拓跋月心中殊无喜意。

  因为,霍晴岚不知,拓跋月却曾与沮渠封坛有过一面之缘。

  在拓跋月出嫁前半年,世子沮渠封坛便赴大魏为质,在中书学读书。

  听说此事,拓拔芸非得去凑热闹,她便让拓跋月随她前去,穿着男装混在学子中间。

  那次,崔浩授课,问起学生对《尚书洪范》的理解。

  沮渠封坛道:“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义用三德,次七日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很好,背得一字不差。如此,再请问河西王世子,能否解说一二。”

  “学生认为,治国安邦乃是政者之首义。依照《洪范》的说法,君权实为天授神予,如无敬天畏上之意,自己的言行不合于仪轨,便不是一个好君主。”

  这般解说虽未得其精要,但却也大致不差,崔浩遂颔首赞许一句,请他坐下,而后继续讲课。

  在回宫的路上,拓拔芸抠着指甲,说她没听懂,但觉得其貌不扬的沮渠封坛很有学问。

  拓跋月便笑:“李凉极重文教,政权归于沮渠氏之后,他们也承延了这种风气。”(1)

  收摄心绪,想起沮渠封坛,拓跋月心有不忍。

  他,真的病入膏肓了么?

  (1)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太延三年,公主先远嫁,下一月,世子沮渠封坛入侍。小说中对此顺序进行了调整。

  第145章 既可精简吏员,又可人尽其用

  翌日,拓跋月一早入宫。

  此行自是为向皇帝拓跋焘禀报关乎朝局安稳的大事——沮渠封坛擅自离境。

  永安前殿内,白马公崔浩正恭立于一侧,不似拓跋焘那般神色凝重。

  片刻后,崔浩心中已有计较。

  在他看来,河西王世子此举无疑是对皇权的轻视,其错在先,理应严惩不贷。然而,念及河西士人新近归顺,人心尚未稳固,若对世子贸然问责恐生变故,不利于大局。

  于是,崔浩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至尊,河西王世子沮渠封坛此举确有不妥,然时下非是问责之时。我朝当以宽仁为本,先施救治,以安人心。若沮渠封坛有幸康复,自当无事;若不幸未能挽回,想必河西王亦无话可说,我朝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言讫,崔浩静候拓跋焘的裁决。

  拓跋焘沉吟一时,颔首:“崔卿言之有理。赵振——”

  赵振自帘后迈出,道:“臣在。”

  “你去荆州,和李云洲会合,秘密查访河西王世子离境一事。”

  赵振领命而去。

  拓跋焘转而看向拓跋月,又问她可查金玉肆账目,可有新的进展。

  拓跋月早前已呈报此事,近日在太后跟前侍疾,尚未有闲暇再做处置,只嘱咐阚骃继续往下查。但他并未传来新消息,想来并无所获。

  听得拓跋月的报奏,拓跋焘眉头一拧:“要快些。沮渠无讳那贼子,一直在西境骚动,朝廷处处都要用钱。”

  拓跋月心下凛然,忙道:“臣妹再去查。”

  “要不然,找个由头罢了私肆,”拓跋焘两手交握,“省却诸多麻烦。”

  “不可。”

  崔浩、拓跋月异口同声。

  两人目光一碰,拓跋月微一躬身,示意崔浩先说。

  崔浩也不逊让,直陈其意:“至尊,臣当年建议开放私营,乃是为民之计,让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金玉,虽说现下生了些事端,但并非不可纠治。不然,朝令夕改,恐会遭人非议。”

  拓跋焘不置可否,又看向拓跋月。

  拓跋月却看向霍晴岚:“把匣子呈上去。”

  匣子里,放着两支嵌玉的金簪。

  “至尊,臣妹想请您选出更好看的那一支簪子?”

  拓跋焘毫不犹豫取出一支簪子,扬了扬。

  拓跋月笑道:“至尊果然选了私肆卖的簪子。”

  “这个更好看。”拓跋焘把两支簪子比对了一下,“金玉肆的无甚新意,不过,成色倒是更足。”

  “这便是了。臣妹以为,若无私肆与官营相争,只怕官营的制造工艺会裹足不前。”

  拓跋焘忖了忖,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如何能让私肆不与官营争利?”

  他瞅着拓跋月,面色逐渐冷峻,像是在怪责她查账不利。

  拓跋月心下了然,忙道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查账一事,臣妹会尽力而为。但同时,我想革新金玉肆的架构,望至尊允准。”

  “哦?你要怎么改?”

  “精简吏员,肆中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有些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臣妹以为,除司库、司匠、掌柜等职不可动,其余部门皆可精简。”

  拓跋焘面露难色:“你说的情形,朕知道。金玉肆中,安置了一些贵族子弟。放在这儿,总比纵着他们斗鸡走狗要好吧。”

  拓跋月暗道:阿干虽为雄主,但却未能对所有人量能授官。天下尚未统一,那些鲜卑子弟,凭何无所作为,虚度光阴?

  “臣妹有一计,既可精简吏员,又可人尽其用。”拓跋月道。

  说话时,她目光投向崔浩:“忆往昔,白马公心怀苍生,力倡开放私营之策,本意乃福泽万民,兴国安邦,实乃大善之举。然世事难料,此善政竟被宵小之徒钻了空子,从中渔利。究其根源,乃因监管缺失所致。”

  “公主的意思是,让裁撤下来的贵族子弟,去监管私肆?”崔浩看出她的用意。

  “正是此意。”

  拓跋焘苦笑道:“那几个貉子,不给朕惹事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干事?”

  百年来,北人往往蔑称南人为“貉子”,而拓跋焘竟把这骂人的词儿,用在那几个贵族子弟的头上,显然对他们憎恶至极。

  闻言,崔浩反而笑起来:“公主此计甚妙。”

  “崔卿何意?”

  “至尊,臣看丘敦、匹娄几家的郎君,并非一无是处之徒。此番,将之外派至私肆历练,一则可予以教训,二则可激励志气。”

  “激励心志……”拓跋焘低声沉吟,目光深邃,“若能有那一两人,真正领会朕的这番苦心,或许能借此磨砺一番,终成大器。”

  “至尊英明!”崔浩、拓跋月异口同声。

  “退一步说,纵然仍历练不出,至少令私肆不敢造次,臣妹只消查往日的账目,便可查出金玉肆入不支出,公私俱困之因。”

  崔浩深以为然,道:“臣有一见,为保贵族子弟脸面,便予其‘监理’之职任。”

  崔浩、拓跋月想得这般周到,拓跋焘哪有不允之理。

  三人计议已定,拓跋月遂出宫还府。

  回到望舒阁,阿澄、阿碧忙说,于英如在药房熬药。

  稍待一时,于英如捧着药碗进来,又带了一点蜜煎。

  喝完药,于英如道:“南方荚蒾有大用,公主的腿定会痊愈。不过,这几日公主不可擅动。”

  拓跋月为难道:“我还是金玉肆的主事,有很多事要做。”

  “那不成,公主还是医腿要紧。”于英如摇头,“我答应了二师兄,要帮公主治腿,光喝药还不行,要施针灸。”

  “这样吧,你随我去金玉肆,我要么坐着不动,要么让人背我去做事。如何?”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于英如点点头:“那我便跟随公主左右,公主不可下地。”

  说罢,她含笑看着公主。

  阿澄、阿碧忙一左一右地把她架到眠床上去。

  拓跋月扶额:“哎,我现下就要过去。”

  于英如正色道:“莫急,喝药后要先休憩一个时辰。”

  拓跋月这才卧下,笑道:“好,敬遵医嘱。”

  第146章 卖点废料,说不上是大罪

  三天后,崔浩应拓跋月之请来到金玉肆。

  下人把他领到拓跋月的主事房。

  之前,皇帝已命崔浩协助拓跋月查账并纠治贪腐,故此,他对此事极为关切。

  二人见礼后,阖上房门,门外立着各自的心腹,以免被人窃听。

  拓拔月拿出去岁的计簿,说她有所发现。

  计簿从四节当中各抽一册,以免数量太多,对方看不过来。

  “白马公,您请看,在计簿中从未出现对废料处置的记录。但我查过库房,竟没剩下一块废料。这不寻常。”

  崔浩逐一看了,道:“这里面有何端倪?”

  “金玉肆的情况和别家不同。官员贪墨,有迹可循。或加重赋税,或大兴土木,或偷工减料,或虚报开支,或瞒报人口,或哄抬市价……但金玉肆是官营之业,很难有人从中谋私利。这也是我一开始就从私肆查起的原因。”

  崔浩颔首:“然也。”

  “可能是走漏了风声,被人察觉到了异样,故此冬节的计簿,与我派人索要的购物鸿单,完全对得上。我便想了一个法子,让人去查质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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