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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35)

  一个魏兵的左臂飞出老远,带着血花落在拓跋健的跟前,可他非但无所畏惧,反而当众出列,说要用箭术,来与柔然人一较高低。

  他中气浩荡,声音传到纥升盖可汗耳中犹有余力,震得他耳膜直跳。

  可汗的侄儿郁久闾于陟斤知道叔父先前带头冲杀,腕上也挂了点儿彩,此时便欲主动请缨,欲要立下首功。

  下一瞬,拓跋健朗声道:“看箭!”

  郁久闾于陟斤也不敢疏忽,用足臂力,攒出一箭。

  霎时间,只见三道闪电,分别从十丈开外射出,直取对方面门。

  郁久闾于陟斤急忙躲避,但他始料未及的是,当他侧身之时,拓跋健的那一箭,竟在纛旗上被弹了回来,“呲”的一声刺入他颈项,直穿喉头。

  浸血的箭头在眼前晃跳,在痛失知觉之前,他心念电转,已明白这箭尾用了几层鱼鳔增加弹力,而那人是绷着箭头射出飞箭的!

  “好个狡猾的鲜卑小贼!”他暗骂一声,栽下马去,闭气之前听见“咔嚓”一声。

  郁久闾于陟斤死了,但却不知道,拓跋健先前是双箭齐发的。那箭一正一反射来,纛旗旗杆受了巨力,已在他中箭那会儿,便生了裂隙。

  旗倒,军乱。纥升盖可汗不及悲啼,转身欲逃,柔然铁骑也乱作一团。

  一见这阵势,魏军欢呼雀跃,猛扑上去,一场酣战下来,柔然铁骑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溃不成军……

  呵!郁久闾于陟斤,他算个什么东西!

  况说,即便他能变成厉鬼,何至于在十数年之后,再来作恶?

  拓跋焘心中闪过千念。

  半晌,他看着陈孝祖:“你先下去,朕想在这儿呆一会儿。”

  陈孝祖见皇帝脸色阴郁,哪敢多说一句话,只得应声退下。

  旋后,拓跋焘目光转向李云从、拓拔月二人,道:“到朕这儿来!”

  第186章 厉鬼之说,纯属一派胡言

  拓拔月、李云从齐齐上前。

  “朕听说健儿的事,便坐不住了。”拓跋焘叹道,眼泪夺眶而出,显然忍耐已久。

  她心中难过至极,但此时也得出言安慰皇帝。

  三人沉默了一时,拓跋焘已收敛了伤情,目色一厉:“厉鬼之说,纯属一派胡言,朕不信这荒诞无稽之说。”

  李云从忙道:“臣以为,其中大有可疑之处。如至尊所言,那个柔然人已经死了很久,纵然是变成了厉鬼,又怎会突然现身?”

  拓跋焘颔首:“你接着说。”

  “多年来,永昌王随至尊南征北战,他杀过的敌人,不乏有夏国、燕国、河西、柔然之人。可偏生那厉鬼,竟是柔然人,这就更奇怪了。”

  “朕也想到了这一点,传言说那鬼是柔然的,朕反倒不信。”

  “臣不敢贸然说,始作俑者是燕国人、夏人,还是河西人,请容臣为至尊分忧。”

  见李云从主动请命,拓跋焘哪有不允之理,遂拍拍他肩:“此事便交与你。你和健儿是莫逆之交,定要查清此事。”

  李云从应声,恭敬地候在一旁。

  但见,拓跋焘揉着眉心,长吁短叹,之前被压抑的伤情又袭上心头。

  忽然间,他一脸疲惫地看向拓拔月,向她伸出手去:“阿月……”

  拓跋月握住他的手:“臣妹在。”

  “阿母没了,太后走了,俊儿没了,健儿也去了……”拓跋焘黯然道,“朕一直在失去,现下还剩什么?”

  “不,至尊还

  有臣民万千!”拓拔月来不及去思考“俊儿没了”的意思,先出言宽慰拓跋焘。

  闻言,拓跋焘怆然道:“臣民万千又如何?御座上的那个人,是所有人的君父,但也是世上最孤单的人。不然,怎会有孤家寡人之说?”

  那厢沉默不语,他又道:“早在阿母被赐死之时,朕便知道,称孤道寡,是我这个太子不得不走的一条路。前路,无论是荆棘满地,还是锦绣盈道,朕都没有回头的那一天。”

  拓拔月劝了他好几句,拓跋焘方才转了话题:“对了,你从秀荣归来没几日,朕忘了和你说俊儿的事。”

  “他出什么事情了?”

  “这小子,谋逆!”

  拓拔月惊住。

  原来,拓跋俊削爵之后,丝毫没有收敛,就在拓拔月前往秀荣的那几日,他突然溜出城去干了一件恶事。

  他先是把那民女的家人鞭尸泄愤,再是取下他们的头颅拿来当球踢。此外,他又霸占了良田千亩,被古弼等人一状子告了上来。

  大魏立国以来,允许王侯按品爵占田,但以他公爵之位,占田千亩实属逾规。

  拓跋焘严厉申饬下去,拓跋俊归还了园田,心底却憋着一股火。

  其后,暗卫报来一个消息:拓拔俊在家中私藏了皇袍玉带,与美妾并展赏看,不知是何居心。

  这样的人,拓跋焘容不得,趁着拓拔俊过生辰的名义,拓跋焘赐给他一盏毒酒。

  拓跋俊获死之后,亦被除国,姬妾仆妇皆没入宫中。

  其蕃地相州转而被赐给乐安王拓跋丕。因为,拓跋丕在拓跋俊生辰之前,也向皇帝揭发了他的罪行。

  拓跋丕在揭发信中提到,拓跋俊曾命人递密信给他,其上尽是谋逆之语。

  为此,拓跋丕惶惶难安,旋即将密信转呈给皇帝。

  此时,听罢拓跋俊获罪的前后因果,拓拔月只觉他罪有应得,遂说了几句拓跋焘乐听的话。

  一国之主,不便久留于此。

  少顷,拓跋焘返回宫城,临走前叮嘱拓拔月好生照顾王妃,让她莫要伤怀。

  至于永昌王的丧事,他会着人来帮忙料理,对外宣称他是病逝的。

  丧事办得极隆重。拓跋焘辍朝七日,谥号定为“庄”。

  办完永昌王的丧事后,霍晴岚红肿的双眼,虽然依旧没有神采,但却不似之前一般木滞。因她成婚时日尚短,还未生育,皇帝便在永昌王落葬前,问她是否有意回公主身边。

  霍晴岚却谢过了皇帝的好意,说拓跋仁稚年无辜,婆母尹夫人也须人侍奉照顾,她断断不能离开永昌王府。

  听得这话,拓跋仁“哇”的一声哭起来,泪水涟涟地抱住她的腰肢。

  他的劲道极大,霍晴岚险些一个趔趄,好容易将身立定,才柔声慰道:“乖,别哭了啊,阿母不走。”

  母慈子孝相依为命的情形,着实令人感动,但不知为何,拓跋月却看得心中一跳,微蹙了眉。

  等到二人独处时,她又悄声道:“晴岚,你还是跟我回公主府吧。”

  霍晴岚问及因由,拓拔月不好说些没根由的话,只能重复皇帝的意思——府中人多热闹。

  奈何,霍晴岚心意已定,只蕴着浅笑,道:“我,我舍不得……”

  既然如此,拓跋月也不可勉强霍晴岚,只得与她说,公主府、王府相隔不远,倘若她有何难处,定要来找她帮忙。

  料理完这些事,拓跋月稍事休整,又去金玉肆里走了一通。

  押运金矿的人马已然返京,皇帝也亲自点收过了,现下便要炼金。

  金玉肆中,有专门的炼金之所,但拓跋月以前几乎不涉此事。

  这日,莫卢渊把拓跋月请进炼金室,把炼金的工具、一一指给她看。

  “第一,要磨矿。把将矿石放到水碓中。大块矿石不好粉碎,须得借助水力。粉碎之后,再用石磨来碾磨,要磨成粉末。

  “第二,要淘洗。把碾磨好的粉末置于水中淘洗,只留下含金银量多的精矿粉。

  “第三,要制团烧结。混合精矿粉与米饭,制成球团。把这球团与木炭分层堆放,进行烧制。烧结之后会结成矿团。矿团以松脆为佳。(1)

  “第四,要冶炼。在矿团中掺入水银,火烧除杂之后,便可见一块块含金银的铅块。

  “最末,要精炼。把含金银的铅块置于草木灰上熔炼,再吹去铅灰……”

  拓跋月一边听,一边记,不无感慨:“金子的确美丽,淬炼起来却殊为不易。”

  莫卢渊便笑道:“若太过容易,金子也就不贵重了。”

  (1)这一步,主要是为去除硫化物的硫。

  第187章 那贼子蓄意谋反,焉能不罚?

  这日,拓跋焘到皇后赫连曼洛的宫中用膳。

  二人相对而坐,絮絮地说着闲话。

  年岁渐长,赫连曼洛脸上也有了一丝皱纹,不复往日青春,拓跋焘心里也有几分唏嘘。

  他叹了口气,道:“朕与皇后成婚,也有许多年了。朕还记得,你手铸金人的样子。”

  大魏宫廷有一习俗。每逢册立皇后,妃嫔须于众目睽睽之下,亲手铸一金人。若金人铸成,则妃嫔便可被册立为皇后;反之,则择日再选一人来铸金人。

  此习俗,可用来占卜吉凶,窥探天意。(1)

  赫连曼洛笑得温婉:“都是祖宗庇佑。”

  “朕记得,彼时大魏的金矿不多,你铸金人的时候用的还是黄铜。”他话锋一转,“现下可不同了,金子多得用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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