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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51)

  正因如此,尽管胸中沟壑万千,野心勃勃,她却始终谨守分寸,未曾越雷池半步,其忠诚之心,甚至超越了那些魏国的老臣。

  当今皇帝乃一代雄主,看重感情却也冷酷无情。对于触犯律条的手足兄弟,他从不手下留情。故此,拓跋月由始至终,都对皇帝竭忠尽智,可谓聪慧至极。

  回了平城,赵振重新回到皇帝身边,担任影卫首领,与拓跋月接触不多。但拓跋月所行之事,赵振都看在眼里。

  整顿金玉肆、躬身掘金矿,还把开酒楼、庄园赚来的钱,献出一大半充作军费。

  这样一个冰雪聪明,又深明大义的皇妹,如何不能得到皇帝的赏识呢?

  但可惜,以皇帝雄猜之心性,很难对他所重用的人,投以完全的信任。

  今日,赵振的属下潜伏在寓所周遭,将崔浩、拓跋月几人的行止尽数报来。赵振再次松了口气,他们没有任何不当的言行。就连阚骃,也未曾吐露半句对至尊的怨言。

  等到赵振退下,先前一直缄着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宗爱,忍不住咂咂嘴。

  “你想说什么?”拓跋焘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老奴不敢说话。”

  “为何?”

  “老奴愚笨,哪敢妄议朝政……”

  “这又不是朝政。说!”

  “好罢。奴想说……哎,怎么说呢?老奴觉得罢,不妥,不妥。”

  “此话怎讲?”

  “以老奴的脑子,自然是不明白,至尊为什么不重用河西士子。只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尊没用他们,定然有您的一番用意……”

  “宗爱,”拓跋焘眉头一皱,“你能不能痛快说一回话?”

  闻言,宗爱面露难色,道:“至尊没给阚骃职任,但崔司徒、武威公主却时常去接济他,这不妥吧?”

  “如何不妥?”

  “老奴以为,他们这是在市恩贾义,这……委实不妥……”

  “你懂什么?崔卿和武威,是在为朕分忧解难。”

  宗爱委屈地绞绞衣角,苦道:“老奴先前就说了,老奴愚笨……”

  “好好好,笨货,去给毛脩之传一声,朕饿了。”拓跋焘哭笑不得,遂打发他去忙。

  宗爱忙应声退下。

  想起方才所说的“分忧解难”,拓跋焘面上露出和悦的笑意。

  这几年来,拓跋月行事更是老练,只怕早已看出,他不重用河西士人的因由。

  当年,拓跋焘西征,兵临姑臧。河西士人虽并未负隅顽抗,但主动投诚者甚少,可见其后降于大魏,乃是情势所迫。

  如此之人,何必重用?之前,拓跋焘令李顺为河西诸臣定爵,只是权宜之计,不必口惠又实至。

  其后,多名影卫报来讯息,称部分河西文武,仍与沮渠牧犍私相往来,恐有异心。

  自那以后,拓跋焘对河西群臣委以重任的念头彻底泯灭,即便是偶尔擢拔一二,也如笼中之鸟,被笼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试想,万一哪天,沮渠牧犍按捺不住,扯起反叛的大旗;或是那据险自守的沮渠无讳,搞出什么风吹草动,难保河西群臣不会心生共鸣

  ,遥相呼应,掀起一场风浪。

  倘如此,平城内外必会遭遇一场危机。是以,河西诸臣绝不可居实职,更不可蹑足高位。

  但如此一来,河西诸臣难免心生怨怼,故而,兼具“王后”“公主”身份的拓跋月,对河西诸臣施以恩义,自能纾解那些人的怨心。

  她哪里是在市恩贾义,分明是在为他分忧解难!

  第209章 天意?人为?

  入得夏来,白日渐长。

  邺城内外,喝酒的男人也多了,醉汉一多,坊间不免多了一些滋民生非之事。

  破碎的酒坛、凌乱的脚步、还有那些因酒精而扭曲的脸庞,看起来颇为喧嚣不安。

  这令阳平公杜超心中忧心忡忡。

  立于城楼之上,杜超俯瞰着这座城池,申饬下属,要他们勤于走动,多加查访,确保邺城的安宁与秩序。

  毕竟,镇守一方的大员,无不庶务繁忙,责有攸归,一刻也不得荒怠。

  当年,拓跋焘刚刚继位,便令南安长公主拓跋殷嫁于杜超,意在提高母舅杜超的地位。

  杜超并非能力卓然之人,但偏生他又志气宏大,不想白担了这“母舅”之名,平日里便格外勤勉。

  就在杜超安排政务之时,南安长公主拓跋殷正在寝居之内,收捡杜超的衣物。

  成婚以来,拓跋殷一直对杜超关怀备至,照顾他寝食从不假手于人。不过,一年前,拓跋殷因梦见亡母心中不安,遂在道观中清修一年,日前才回返杜超的驻地邺城。

  收捡至衣柜深处时,拓跋殷的目光倏然被一只雕刻着箜篌纹样的漆盒吸引住。

  那漆盒甚是华贵,上有一道锁扣无法打开。

  见状,拓跋殷的心猛地一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中涌动——她隐隐觉得,这匣子里或许藏着杜超的秘密。

  甚至是,与人私通的证据。

  原来,政务之余,杜超对箜篌之艺兴致很高。然而,擅长箜篌、能将其韵味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乐姬,却如同凤毛麟角,难得一见。

  深知夫君这一遗憾,拓跋殷便时时在意。一番寻觅之后,两年前,下人在酒楼为她寻来了一个名唤安安的乐姬。

  杜超初见安安弹奏箜篌,便被其娴熟技艺深深吸引,甚至不惜放下架子,虚心向她求教。

  学音乐,自须静心无扰。二人**的时间多了,就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飘出来。

  在拓跋殷去道观静修之前,便有一些流言传过来,但拓跋殷并不在意。

  不过,此次她回到府中,却听得长子杜道生说长道短。

  拓跋殷心中难免有些不怿。

  不过,她极力遏住这些念头,把漆盒放回柜中,只等杜超回府再当面问询。

  夜半更深,月色如水,轻轻洒在府邸的小径里。

  杜超身着一袭沾满夜露的深色官服,轻手轻脚地跨进寝房。

  动静虽不大,但拓跋殷仍旧醒了。她本来浅眠。

  倚在绣花锦被中,拓跋殷眼眸中带着几分刚醒的朦胧与慵懒。

  “夫君,这般晚了,可是有何急事?”

  杜超面容略显疲惫,眉宇间却自有一股坚毅之气。

  闻言,杜超轻叹了口气,将案上茶水一饮而尽,似是要借此平复心中波澜。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着拓跋殷,缓缓开口:“今夜,军中出了一桩事端。一个叫陈孝康的卫士,竟不顾军中禁令,私自与城外百姓饮酒作乐,还与人起了争执,闹得沸沸扬扬。”

  拓跋殷秀眉微蹙,轻声问:“那夫君是如何处置的?”

  杜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已按军法处置,罚去陈孝康一年俸禄,并令他即日起守于城门,以示警戒。”

  军纪严明,不容有失,杜超的处置并无不妥。

  拓跋殷起身为他宽衣,柔声安抚两句。先前准备问的话,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了。

  “中衣也要换。”杜超微笑道,“我自己去拿。”

  少顷,杜超立于衣柜前,目光掠过一件件衣物,最终落在角落里的漆盒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因他注意到漆盒的位置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动。

  杜超转过身,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公主,你是否动过那个漆盒?”

  拓跋殷心头猛地一颤,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有,我只是看见漆盒了,但没想打开。”

  杜超正色道:“那里头,不过是些政务上的琐事罢了,无甚紧要。”

  听得此话,拓跋殷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但那声音里却藏着幽微的凉意,显然,她并未完全相信杜超的说辞。

  杜超遂大步走来,坐在她身边:“这是真的。公主,我不敢欺瞒于你。”

  拓跋殷神色仍是淡淡的,但口中却说:“那漆盒上有箜篌,倒是很别致。”

  杜超蓦地一怔。

  那些流言蜚语,杜超也曾听闻一二。但他自诩磊落,遂不加理会。

  现下看来,公主怕是信了那些胡话。

  无奈之下,杜超只得苦笑一声:“既然公主不信,那我便打开与你一看。但你需答应我,看过之后,不可泄露半句。”

  拓跋殷不置可否,但眼神却定在漆盒的方向。

  杜超轻笑一声,把漆盒取来,打开锁扣,拿出一沓手书。“这都是至尊给我的手书。”

  杜超从中抽出一沓封装得极为严密的手书。

  拓跋殷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本能地将头侧向一边。

  “哎呀,我可不看这些。我可不懂朝政纷争。”

  杜超深知她的心思,嘴角勾勒一抹温柔笑意。他缓缓抽出最上面的一封手书,抑声道:“公主但看无妨,这封手书,是至尊吩咐我在邺城寻一隐秘之地,安置两块玉玺。一块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铭文;另一块刻‘魏所受汉传国玺’。你……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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