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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52)

  言及此,杜超眼神变得深邃,不再往下说。

  拓跋殷虽不懂政事,但她并不愚笨,略一咂摸便品出个中深意。

  “这么说,之前,夫君所说,在前朝已废毁的佛塔下,挖出两块玉玺的事……是你一手安排的?”

  杜超轻轻颔首。

  “我还以为……”她自嘲地笑了笑,“既如此,在张掖郡的山谷中,发现的马形石头,岂不也是……”

  她也知不可再说,遂及时收声。

  杜超笑得机深:“公主,很多所谓的‘天意’,其实都是‘人为’。”

  拓跋殷沉吟道:“以前,武威公主还在河西,也发现……我明白了。”

  她笑了笑,睇向杜超,道:“这些事情果然复杂,夫君,以后我再不问你了。”

  第210章 奔丧

  不日,杜道生说,他丢了一条玉带,怀疑是府中乐姬所为。

  很快,安安便被另一乐姬指认为窃贼。

  杜道生即刻遣人去搜寻。

  未几,仆役们便在安安的居处,搜到了一条在一片镶金嵌玉的玉带。

  杜道生的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眼见便要将安安逐出府门。

  安安孤立无援,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窒息感如影随形。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双眸中闪烁着一抹决绝之色:“大公子,此事必有奸人构陷于奴,可奴纵有千嘴百舌,也难以辩白。奴……奴知悉一件与拓跋皇室相关之事,愿能借此重获主君的信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此言甫出,四座皆惊,然而杜道生心中对安安本就存有偏见,闻言只道是她在故弄玄虚。

  恰在此时,杜超步入厅堂。

  见安安面色凝重,不似作伪,杜超便把她唤到坊中一处茶肆密谈。

  因着数日前的倾谈,拓跋殷也心无芥蒂,任由杜超带安安出府。

  岂料,当杜超与安安步出茶肆之时,便遇到一个武艺高强的刺客。杜超本乃文人出身,而安安更是柔弱女子,面对这等高手,自是无甚抵抗之力。

  所幸,杜道生及时赶到。眼见阿父已然离世,而安安奄奄一息,浑身浴血,杜道生遂将一枚救心丸,强行喂入安安口中。

  凭他从安安嘴里掏出的话,杜道生在全城展开搜捕,隔日就擒住了那个刺客。

  这人,竟是杜超的部下陈孝康。

  闻悉母舅杜超竟为帐下所害,拓跋焘心痛如绞,悲愤难抑,即刻追赠其谥号为“威”,以彰其生前勇猛与威仪。

  诏书亦快马加鞭送

  达:长子杜道生,赐爵城阳侯,次子杜凤皇,袭爵阳平王,三子杜道俊,赐爵发干侯。杜超唯一的从弟杜遗,便被授为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

  至于凶手陈孝康,在被捕之时已畏罪自决,拓跋焘虽怒其已死,犹命人鞭尸泄愤,以儆效尤。

  正欲前往吊唁,拓跋焘却又被诸多琐务所绊。

  无奈之下,他只得命武威公主代为前往,以表对母舅杜超的哀思。

  月余之后,拓跋月回返宫中,将杜超的遗物,呈送于御前。

  拓跋焘颤抖着手,缓缓揭开盒盖。

  一瞬间,他的目光被牵引住。

  那是一份杜超未及写完的奏章,墨迹犹新,字里行间皆是一片拳拳之心。

  其上所奏之事,乃关邺城增修的渠道。

  见此奏章,拓跋焘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无声滑落。

  他仰首静思一时,颤抖的手指摩挲过那些文字,好似能碰杜超的王浑。

  良久,拓跋焘哑声道:“放在金箧里,以后,让它随朕一起入陵寝。“

  “至尊……”宗爱欲言又止,但不敢再往下说。

  “朕无事,朕只是……”

  一语未毕,拓跋焘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脸色晄白,身体亦是颤抖不止,紧跟着晃了晃,几乎要失去平衡。

  宗爱、拓跋月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置于榻上。

  太子拓跋晃、赫连皇后随后便至,立在一旁惊慌不定。

  倒是拓跋焘,在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之后,竟冲着他们二人淡淡一笑:“朕无事,只是累了……”

  旋后,他的目光又缓缓转向拓跋月,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因着这点勉强,那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格外扭曲。

  拓跋月的泪水,倏尔如断线珍珠般洒落。

  这位曾睥睨天下、无所不能的帝王,何时曾言过一句累?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

  他素来好斗,与人斗,与天斗,乐此不疲。

  往日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再也无法掩饰深深疲态。短短数年间,永昌王、安乐公主、乃至母舅杜超,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他又怎能不心痛,不疲累?

  正胡思乱想,太医令李云洲匆忙赶来。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李云洲缓缓起身:“至尊龙体并无大碍,只因伤心过度,损了肺经。”

  听至此,拓跋月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眉头也舒展开来,凝神看李云洲开药方。

  他口中念着,随行的侍御师便老老实实地写,而后一路小跑去永安后殿的膳房抓药煎药。

  近年来,拓跋焘于永安后殿中膳房一隅,辟出一方药房,内陈数种寻常草药,以备不时之急。拓跋月见此情状,心头不禁泛起涟漪,思绪万千。

  待诸事妥帖安置,拓跋月特意与李云洲一道步出永安后殿。

  “太医令,”拓跋月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至尊是何时在殿内设药房的?可是因龙体不豫?”

  李云洲挑了挑眉,似乎不满拓跋月对她的称谓,一时未作声。

  拓跋月会意,遂笑道:“你都是当阿父的人了,我总不能还一口一个‘阿奴’的唤。”

  闻言,李云洲笑得狎昵:“除了阿奴、太医令,倒也有别的称法。”

  拓跋月微微蹙眉,还未想好如何回话,李云洲便正色道:“公主所言甚是。陛下心中忧虑繁多,日复一日,虽外表看似雄固,内里却已渐显疲态。”

  先前还一脸轻佻,现下却神色凝重,坦诚相告,拓跋月都要疑心自己看错了。

  她极力甩掉方才的一丝不怿,道:“至尊信重于你,你可不要尽心为至尊调养身子。”

  “你呢?”李云洲凝视于拓跋月,“又清减了,脸上愈发挂不住肉了。”

  他顿了顿,又道:“回想起,在姑臧王宫的那两年,公主虽心里焦灼,但面上有笑,颊上有肉,也不至于瘦骨嶙峋。现下,这是怎么了?吃穿住用,哪样不比在姑臧好?”

  “不要提那两年了……”拓跋月冷着脸。

  “为何?”

  “不堪回首。”

  “哦?”李云洲眉关紧锁,“就没有一件事值得你回味?”

  拓跋月忖了忖,轻轻摇头:“也许有吧,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她差点死。固然有一些欢喜之事,但委实不值一提。

  见状,李云洲似被烫了脚一般,立马在原地蹦了一下。

  拓跋月未解其意,奇道:“你怎么了?”

  “公主不觉得欢喜,是因为那人不在你身边么?”

  她无奈一叹,笑道:“瞎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个,但她怎会承认?

  旋后,拓跋月寻了些话,把李云洲应付过去,转瞬便上了肩舆。

  余光里,李云洲目光灼灼,却似带着哀戚,她只作不知,绝尘而去。

  第211章 平城内外无闲田

  太平真君八年,春初,籍田礼之后,拓跋焘携其子拓跋晃、孙拓跋濬,一道微服出行。

  牛车缓缓驰行于蜿蜒土路上,路边的树木都抽着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的清香。

  远处,几声悠扬的牛铃随风飘来。农户在田间忙碌着,或弯腰插秧,或挥汗耕作。比拓跋焘在籍田礼上的行止更卖力。

  这也不奇怪,天子行籍田礼,目的是是劝农,而非昭告天下,躬亲务农。

  拓跋濬依偎在车窗旁,眼神掠过一片片田亩,看似稚嫩的脸庞上浮出一丝笑意。

  “祖父,我们要去的那几块田就在前方。”

  闻言,拓跋焘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温柔地落在儿孙身上。

  “一晃眼,濬儿都八岁了,真有个大人模样了。”

  言罢,他拍了拍拓跋濬的肩膀。

  这孩子过于早熟。

  三年前,时年五岁的拓跋濬跟随祖父北巡。

  队伍浩荡,旌旗猎猎,马蹄在草原上扬起阵阵尘土。

  拓跋濬骑在一匹温顺的小马上,目光锐利,神情之沉稳,远超同龄孩童。

  一日黄昏,祖孙俩行至一处部落边缘,恰逢酋帅正押解着一名奴隶,准备施以刑罚。那奴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双手被粗大的绳索紧紧束缚,眼中满是绝望恐惧。

  一时间,周围聚集的族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应严厉处罚,有人则说宜宽大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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