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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54)

  此话听得拓跋月一哂。

  论听话的本领,阿碧与达奚澄相去甚远。

  但听,达奚澄轻叹一声,接过话茬:“明日不再罚郡主了,毕竟……”

  她目光流转,注意到一旁静默的吕柔,遂换了句话:“毕竟母女情重,小惩大诫便可。”

  其实,达奚澄想说的是:毕竟,让小郡主罚跪的目的,是震慑她阿父。

  不过,达奚澄并不认为,沮渠牧犍蠢蠢欲动的心思,能被此事压下去——倘若他真有反心。

  他也最好有反心,如此一来,公主或许还能摆脱这桩令她痛苦的婚姻。

  当然,达奚澄这曲折的心思,不能向公主提及半分。有时,达奚澄也很纳闷,明明公主行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但却对沮渠牧犍包容甚多,难道,真是因为担心女儿失去阿父么?

  胡思乱想了一夜,达奚澄始终心绪不宁。

  翌日一早,达奚澄登车出府,绕到一处无名的茶寮,秘密会见了两个人。

  三人合计了一番,又先后离开了茶寮。

  五日后的清晨,皇帝拓跋焘方才视朝结束,便听得宗爱呈报,言及永明郡主赫连映雪正于永安后殿候见,神色焦急,似有十万火急之事需面陈圣听。

  因赫连映雪深明大义,因此不仅未被其父连累,反而获赐“永明”封号。

  回到永安后殿,拓跋焘一眼便瞥见,赫连映雪与郡马李云洲并肩而立,二人神色都极是凝重。

  赫连映雪面带惭色,轻绞着手中丝帕,仿佛要借此驱散心中的不安。

  见拓跋焘进来,她行礼如仪,颤声道:“至尊,永明有要事禀奏。”

  拓跋焘眼神锐利,扫视了二人一眼,大马金刀地坐下,沉声道:“说罢,何事如此紧急?”

  赫连映雪深吸一口气,将几日前的见闻娓娓道来。

  那日,她与李云洲在天香楼小酌,依然选在二楼雅间。

  凭窗而望,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楼下经过。

  那男子头发、胡须都很茂盛,好似一头雄狮,令人过目难忘。

  她猛然想起,这男子正是当年与医女阿元举止亲密之人。

  赫连映雪心中警铃大作,忙示意李云洲悄然跟去。

  转目间,那男子进了一间雅间,门扉轻合。内里似乎有一男子。

  李云洲、赫连映雪紧贴墙壁,但仍辨不清低沉模糊的交谈声,只听得“粮仓”“放火”四字。

  但那男子的音声,却被赫连映雪辨了出来。

  “永明

  担心自己听错了,事后又问郡马,可曾听出那人是谁。”赫连映雪偷觑着拓跋焘的脸色,“彼时,方知自己耳力无误。”

  “到底是何人?”

  拓跋焘眉宇紧锁,心沉了下去。

  能让赫连映雪不敢启齿,此人来历不小。

  但见,赫连映雪深吸口气,道:“是……河西王。”

  河西王,沮渠牧犍……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拓跋焘脸上阴云密布,心中怒意翻涌。

  见他不禁攥起了拳头,赫连映雪心中一凛,连忙跪伏在地,将她多年前见到河西王与阿元私会之事,说与拓跋焘听。

  彼时,她并未在意,也没认出那男子是河西王沮渠牧犍。

  拓跋焘不语,拳头却攥得更紧。

  当年,阿元对拓跋焘最疼爱的妹妹拓拔芸下毒。因阿元已死,所有人都不知因由。而如今证据确凿,沮渠牧犍曾与阿元私会。

  莫非,沮渠牧犍授意阿元毒害拓拔芸?

  这是何道理?

  拓跋焘虽不喜沮渠牧犍,但闻听此言,心中仍惊疑不定,不由轻轻摆首,眉头拧作一团。

  见状,李云洲忙俯身向前,道:“臣有一言,关乎社稷安危,不知当讲与否。”

  拓跋焘的目光落在李云洲的肩头,片刻沉默后,终是颔首:“但说无妨,此时此地,无不可言之事。”

  李云洲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当年,本应远赴河西,嫁与河西王的大魏公主,是安乐公主。然而,达奚月代嫁,封为武威公主。”

  言及此,李云洲见皇帝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臣斗胆妄言,或许正因此事,河西王心中生恨,对安乐公主怀有不轨之心……”

  “放肆!荒谬!”拓跋焘怒不可遏,连声冷笑,“他要大魏公主,朕便要给他?岂有此理!”

  李云洲斟酌着言辞:“再者说,安乐公主乃陛下最为珍视的妹妹,自幼与您相伴相依。试想,若她果真遭逢不测,至尊心中又如何能不痛彻心扉?河西王……臣斗胆揣测,河西王恐怕已生反意。”

  河西王沮渠牧犍,毕竟曾是一国之君,而今心怀反意,倒也不足为奇——拓跋焘也一直提防于他——然而,他以区区孤掌之力,竟胆敢于拓跋宗室之中兴风作浪,此举实非智者所为。

  “李卿之揣测,未免大胆了些,”拓跋焘沉吟片刻,强自按捺心绪,使自己归于冷静,“此间诸多细节,颇为蹊跷。诚然,阿芸之殇,令朕心痛难当,然于我大魏之国祚,并无一丝妨害。那人何苦铤而走险,行此不明智之举?”

  李云洲欲言又止,微微垂首。

  他知道,拓跋焘还有话要说。

  果然,拓跋焘略作停顿,又道:“朕若是河西王,定要多加筹谋,一击即中,至少,也要毒害朕的左膀右……”

  一个“臂”字尚未吐出,拓跋焘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这些年,他的左膀右臂真折了不少。

  拓跋健、杜超。

  他们意外身死,虽已有定论,但接二连三过世,未免太过蹊跷!

  第214章 替旧主拉拢李顺

  武威公主府,芳华苑。

  长宁公主拓跋瑞,得悉拓跋月、沮渠上元起了嫌隙,心中挂念,特地亲自出面,欲为她二人调和一番。

  拓跋瑞身侧,侍女冬儿心灵手巧,早已备下色泽诱人、晶莹剔透的石榴果麨。

  果麨投入盏中,香甜之气在唇齿间缓缓化开,母女间的意思不谐,也在笑语中渐渐消融,一如春日冰雪,遇暖而融。

  沮渠上元馋嘴,时常扭着冬儿,让她做好吃的。

  犹记,去年夏日,阳光炽热,石榴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冬儿轻巧地攀上枝头,细心挑选那些饱满圆润、皮薄肉厚的石榴,轻轻摘下,放入身旁的簸箩之中。

  上元便问:“摘这么多,吃得完么?”

  冬儿回首,眉眼含笑:“吃不完的,就做石榴果麨。这鲜果虽美,却不易久存,便换个吃法,把它做成果麨。”

  问及具体的吃法,冬儿笑眯眯道:“把石榴放在箔上晾干,然后用大釜煮出水来。等到一沸的时候,就要滤出来。再用生布把浓汁绞出来,涂在盘子里。等到曝干之后,轻轻一刮,就会出来好多果麨了。”

  “啊,我知道了。要喝的时候,用水来冲果麨就是了,对吧?”

  “上元真聪明。”

  想起往事,沮渠上元唇角便衔了笑。

  祖孙三代正说说笑笑,骤然间,公主家令达奚澄近前,对拓跋月耳语数句。

  霎时间,拓跋月脸色一变,唇角微颤。

  沉吟片刻后,她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金玉肆中有要务要处置,转身便欲出门。

  见阿母要出门,沮渠上元轻声唤了一句,目有担虑之色,但拓拔月却只微笑着瞥她一眼,便不顾而去。

  沮渠上元心中惊疑不定,遂问外祖母:“金玉肆有何事如此紧急?”

  拓跋瑞敷衍了外孙女两句,心中却也困惑不已。

  被她们看出蹊跷也不奇怪,遭逢此事,拓拔月的心绪很难尽掩。

  原来,达奚澄所言之事,与河西王有关。

  今日,沮渠牧犍上朝之后,前往衙署当值,方才落座,他便被都官尚书李云从扣押金蒋恕、蒋立也被一同羁押。

  “涉嫌谋逆”,这四字像是巨石,沉甸甸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终于,还是要来了么?她挡也挡不住。

  拓跋月深知,李云从虽憎恶沮渠牧犍,但他绝不会无故拿人。想来,沮渠牧犍确实背着她做了谋逆之事。

  想想女儿稚嫩而倔强的眼神,拓拔月只觉心乱如麻。

  抵达永安后殿时,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此际,拓跋焘斜倚于椅中,正闭目凝神。

  待得拓拔月踏入殿内,拓跋焘方才缓缓睁眼,带着几分倦意。

  拓拔月行礼如仪,未等她开口相询,拓跋焘已沉声道:“阿月,朕知你为何而来,不过,你这驸马其罪当诛,实难宽恕。”

  拓拔月心中一沉,又施一礼:“臣妹不是来为河西王求情的,只觉万分愧怍,竟未能留意他的谋逆之举。”

  闻言,拓跋焘微微一讶,再瞄了宗爱一眼。

  宗爱会意,遂将永明郡主所奏之事,说与拓拔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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