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55)

  见她眉头紧蹙,宗爱又叹了口气:“这两日,至尊已命都官尚书全力去查证。这一查,方知河西王他……他不仅收买医女,对安乐郡主下毒,更与逆臣赫连昌过从甚密,假富商搅扰市井。”

  “他二人……竟沆瀣一气……”拓拔月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按住胸口,“阿芸……”

  拓拔月眼泪夺眶而出。

  若沮渠牧犍真谋害了阿芸,单凭这一条,他便死有余辜。

  “除永明郡主之外,也有旁人作证,”拓跋焘攥着拳,目光幽邃,“素延耆在沮渠牧犍手下任事,曾听其酒后失言,说陈氏兄弟虽死,却也办了些大事。素延耆不知陈氏兄弟是谁,但总觉得事有蹊跷,便将此事报于李卿,让他暗中留心。”

  李卿,说的是李云从。

  拓拔月凝神静听,眉头微微一挑:“陈氏兄弟?难道是说,陈孝祖和……”

  刺杀杜超的人,似乎也是姓陈,但拓拔月并未留意细节。

  “谋害国舅的人,是陈孝康。此二人是远房堂兄弟。”宗爱在一旁插言。

  拓拔月脸色

  乍变,沉吟道:“陈氏兄弟,是被沮渠牧犍收买,方才对永昌王、阳平公行凶的?”

  虽觉难以置信,但拓拔月仍听懂了宗爱的意思。

  宗爱没有作声,只低首不语。

  拓拔月遂看向拓跋焘:“阳平公之事,臣妹所知不多。不过,永昌王被陈孝祖毒杀一事,之前似乎已有定论。”

  李顺及夫人邢阿凤,收买陈孝祖,对永昌王拓跋健下慢性毒。

  案情查得一清二楚,怎会有错?

  拓跋焘阴着脸,道:“李顺的确收买了陈孝祖,但他之所以心生邪念,不只是因为夫人的怂恿,亦是因沮渠牧犍的嗦摆。”

  拓拔月咬住唇,略微一忖,便明白过来。

  “当年,沮渠氏父子曾多次对李顺行贿,让他替河西国说好话。李顺还欺瞒至尊,说姑臧无水草。”拓拔月回想起往事,“至尊宽仁,不只饶恕了李顺,还让他对河西群臣论资排辈,赐以爵位,岂知李顺却收受贿赂,安排品第等次颇不公允。”

  顿了顿,拓拔月心沉到底:“臣妹斗胆一猜,对李顺行贿的河西群臣,是否是得到了旧主的授意?表面上,他们在争买爵位,实则是在替旧主拉拢李顺。”

  拓跋焘一怔,旋又微笑颔首。

  拓拔月一向聪敏,猜度人心莫不击中要害。

  “沮渠牧犍讨好李顺,李顺便替他办事,”拓跋焘冷笑不迭,“这狗奴对他倒忠心得很,临死也没吐出实情。”

  听得这话,拓拔月眸光一闪:“李顺既死,此间之事是现下才审出来的么?”

  拓跋焘颔首:“李卿自有办法,让那两个刁奴开口交代。至于你驸马……他自然该死,但朕暂时还想给他留一份体面。”

  第215章 阿蓁,安安

  体面……

  拓跋月苦笑一声。

  将死之人,还要什么体面。无非是,不让李云从对沮渠牧犍动刑,免得受人指摘,说他公报私仇。

  见拓跋月沉默不言,拓跋焘忖了忖,道:“至于谋害国舅之事,宗爱,你与武威慢慢说来。”

  宗爱应承下,极有条理地道来。

  原来,早年,沮渠牧犍便布下了一颗棋子,指使一部分河西文武,向李顺抛出巨网。明面上,河西群臣争先贿赂李顺,实则大多留下了证据交给了旧主。

  其后,沮渠牧犍拿出证据,半是胁迫半是利诱,将李顺拉到他的阵营,以备后用。

  彼时,永昌王拓跋健,乃是大魏皇帝最信赖的兄弟,死死地压制着沮渠无讳。沮渠牧犍为替沮渠无讳拔掉眼中刺,遂令李顺寻人除掉拓跋健。

  巧合的是,李顺之妻邢阿凤,也因侄女猝死一事,想置拓跋健于死地,遂怂恿李顺去对付拓跋健。李顺自以为,其贪赃枉法的证据,已为拓跋健所掌握,遂在邢阿凤的引见下,找到了陈孝祖。

  自此,沮渠牧犍、李顺、陈孝祖,便开始谋划毒害拓跋健的计划。不过,沮渠牧犍从未与陈孝祖直接接触过,陈孝祖也不知,真正想取拓跋健性命的人,是沮渠牧犍,否则早便将此情形写入供状了。

  宗爱顿了顿,再叹着气往下说:“因着那素延耆听得‘陈氏兄弟’的说法,故而李尚书在审讯蒋立之时,便又问他,是否还知道河西王唆使陈氏兄弟犯的恶事。那蒋立为了活命,便把另一桩隐秘的事掏出来了。公主可还记得阿蓁?”

  “阿蓁……”拓跋月眯着眼,回想一番后轻轻颔首,“记得,是李敬芳的贴身宫女。”

  昔时,拓跋月遣赵振密会李敬芳身边贴身侍女阿蓁,传语曰:“若汝不肯吐露李敬芳之隐秘,便与陵卫为伴,余生皆囚于此地,再无出陵之日。”

  阿蓁听得心惊胆战,为求自保,终是狠下心来,将那日大王与李敬芳争执间,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私房密语,一字不落地转述过来,甚至还提及了敦煌宝藏。

  至于后来,拓跋月仍让阿蓁在李敬芳身边侍奉。不过,在李敬芳被送到酒泉避难之后,阿蓁便不知所踪了。

  想来,阿蓁应是知李敬芳必死,担心自己被牵连,方才趁夜逃走了。

  此乃人之常情,拓跋月也不打算追究。

  “当年,曾向公主殿下投毒的李敬芳,被抓回武威受死。那个叫阿蓁的侍女逃走了。这阿蓁逃亡何处,无人在意。谁曾想,她摇身一变便唤作了‘安安’。”

  “安安?”拓跋月讶然,“岂不是那位与阳平公同遭陈孝康毒手的箜篌女?”

  “正是此人。”

  “她何时习得这箜篌之艺?”拓跋月轻蹙蛾眉,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恍若电光火石,“莫非……她是刻意去学那箜篌,只为寻机亲近阳平公?”

  宗爱缓缓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拓跋月的心沉到了谷底:“阿蓁可是受了河西王的指使?”

  第216章 你说呢?达奚月

  后来,沮渠牧犍暗中派遣天元门副统领丁鹏四处寻访,终于在一处偏僻山村找到了阿蓁。

  此时的阿蓁,已经生儿育女,只想远离是非,过平静的生活。但丁鹏却以其家人性命相挟,让她化名“安安”,执行潜伏任务。

  其后,“安安”日夜苦练箜篌,终于声名鹊起,以精湛的箜篌之艺获得阳平公杜超赏识,成为其座上宾。

  每当杜超宴请宾客时,“安安”便在一旁弹奏箜篌,为之助兴,又暗中打探情报,将其传递于陈孝康。

  本来,“安安”还会在阳平公杜超府中蛰伏良久,岂知因为她与杜超亲近,令其长子杜道生大为不满,这才生出“丢玉带”的风波。

  照杜道生的本意,是要借此事把“安安”撵出去,奈何她却对杜超说,她有密事禀奏。

  杜超相信“安安”之言,遂将她带出府,到一处茶肆密谈。

  这一切,都被潜伏在暗处的陈孝康看在眼里。

  陈孝康担心“安安”说出沮渠牧犍密谋造反之事,为绝后患,遂自作主张,将杜超、“安安”都杀害了。

  身中数刀的“安安”倒在血泊中,被随后赶来的杜道生发现。

  弥留之际,“安安”用尽最后力气,说出杀手是陈孝康的事情。但她没来得及说出,沮渠牧犍的阴谋,便咽了气。

  随宗爱的转述,拓拔月姣好的面容褪去血色,朱唇抿成一道凌厉直线。

  “河西王谋害宗室、外戚,“她蓦地起身,声音却出奇地平静,“此人当诛。“

  殿中烛火明暗不定,映得她眼中寒芒闪烁不息。

  拓跋焘微微颔首,叹道:“朕自问,从未亏待于沮渠氏……”

  闻言,拓拔月施了一礼:“但请至尊恩准,让臣妹当面责问这谋逆之徒,“她咬碎银牙,从齿缝里挤出颤抖字句,“我拓跋氏待他不薄,他为何……为何非要走这条绝路?“

  拓跋焘凝她一眼,抬了抬手:“准了。只是……“

  他目光转向殿外的夕照,意有所指:“须得小心,不要听那厮狡辩。“

  拓拔月欲言又止,终是未吐一字。

  宗人府的地牢不见天日,石壁上经年凝结的水珠,沿着青苔缓缓滑落。

  踩着湿滑的台阶,拓拔月拾级而下,步摇在黢黑的世界划出细碎光痕。

  “公主小心脚下。“李云从提着灯笼前来引路,看向拓拔月身边的湛卢、承影,“那两个阉人就关在丙字号牢房。”

  走到丙字号牢房前,只见那铁栅栏上挂着厚重的锁链。

  蒋立正扒着栏

  杆张望,见来人是武威公主拓拔月,立马扑跪于地,额头将潮湿地面磕得砰砰作响。

  “公主万安!救救老奴!“

  他重复了好几次,哭嚎声在石壁间回荡,惊醒了委顿于角落中,奄奄一息的蒋恕。

  拓跋月忙示意狱卒开锁。

  铁链哗啦作响。

  拓拔月的目光,逡巡于蒋氏兄弟间。但见,蒋立虽蓬头垢面,但身上竟无一丝伤痕;而蒋恕的囚衣却已沾了血,左手三指还似受了拶刑,显出不自然的弯曲。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