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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156)

  “你兄长为何不招?“拓跋月不由发问。

  蒋立眼珠一转:“他……他愚忠!“

  说着,蒋立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下的狰狞疤痕:“公主您看,当年净身时奴逃过,是这畜生带人把奴抓回来的!“

  说罢,他瞪着半昏半醒的蒋恕,目中喷火。

  听得这话,蒋恕勃然大怒,蓦地睁开眼,嘶声道:“贱奴……你……你没有心肠……”

  一语未毕,蒋恕便咳出大口鲜血。

  拓跋月蹲下身去看蒋恕。湛卢、承影紧随在侧,唯恐闪失。

  果然,那蒋恕一口带血的唾沫喷来,所幸被承影挥刀一挡,又弹回蒋恕脸上。

  蒋恕心知伤不了拓拔月,只得对她怒目而视。

  旋后,拓拔月唇边扯出一丝蔑然笑意:“大势已去,你……一点都不愿招么?“

  “咳咳……“蒋恕挣扎着支起上身,“大王本是天潢贵胄,若非中了公主的算计……“

  他蓦地顿住,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蒋立这个软骨头,不配做我大凉之民!“

  蒋立闻言暴起:“你又配做我阿干么?我有家室,也不想进宫!可你……”

  一语未毕,蒋立挨了李云从一脚,只得悻悻闭嘴。

  蒋恕目光幽冷,直视拓拔月:“大王对公主宠爱有加,公主你却深负于大王,奴……”

  拓拔月厉声打断他:“蒋恕,你忠心护主,拒不招供,我也不想责问于你,但你要张口胡言,我断不饶你!宠爱有加,呵!一早,河西王便想掐死我,后来……”

  突然想起,李云从还在身边,拓拔月忙止住话题,转而看向蒋立。

  “你招供之事,是否句句实言?”蒋立忙举手誓天,道:“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拓跋月沉吟道:“此处,有劳李尚书看守盘问。”

  言下之意是,不让李云从随他去探视沮渠牧犍。

  方才,拓拔月所言之事,着实令他震惊,但其未吐之言,却更让李云从介怀。

  不过,现下他选择尊令。

  穿过三道铁门,最里间的牢房弥漫着幽香的气息。

  沮渠牧犍自斟自饮,一派悠然自得,仿佛他置身之所,是华屋高堂。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公主,“他竟笑了,“孤算着你该来了。“

  拓跋月示意湛卢、承影退下,独身上前,站在离他三尺之处。

  沮渠牧犍的目光,定在她扫过地上稻草的裙角上。

  “我有一问。”她容色淡淡,辨不清悲喜。

  他将所剩之酒一饮而尽。

  “就一个问题?”沮渠牧犍苦笑,“那你问罢。”

  “你为何要害安乐公主?”

  “你……孤还以为,你要问孤对你可曾有过真心……哈哈……”

  他自嘲一笑,满心怆然。

  拓拔月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哪会问他情爱之事?他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

  可愈是如此,他愈是不甘。

  “你说呢?达奚月。”沮渠牧犍挑挑眉,半是促狭,半是讥嘲。

  仿佛她拓拔月了然于心,又明知故问。

  第217章 谋杀亲夫!倒反天罡!天理不容!

  “因为我替嫁,所以你恨我,也恨拓拔芸。你杀不了我,就想杀她泄愤。”

  昏暗的牢房里,回荡着拓拔月的声音,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冰冷恨意。

  沮渠牧犍怔了怔,忽而发出桀桀怪笑,那笑声似夜枭般刺耳:“说得一点不错。”

  话一出口,他似乎觉出失言,忙收住笑声,道:“不是,我没有想杀你。”

  “是么?”拓拔月嗤笑一声,乜斜着看他,“几年前,在秀荣招摇山,引狼入矿山,来杀我的是谁?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沮渠牧犍语塞,惊愕之余,目光游移。

  她的声音却突然低了下来:“我只是......可怜我的女儿。“

  霎时间,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幽香味益发浓郁。

  这是沮渠牧犍喜欢的香气。

  大抵是为了给他几分所谓的“体面”,拓跋焘允准沮渠牧犍继续使用他喜用的香料。

  想起在招摇山矿坑里度过的难堪一夜,拓拔月胸中怒火更炽:“不说别的,单论你对我做的事,就够你杀头了!”

  更不用说……

  他害了拓拔芸,她拓拔月珍视的姊妹。

  忆及往昔,她替代拓拔芸远嫁河西国,虽非本意,但却成全了拓拔芸,也保护了拓拔芸。

  否则,以拓拔芸的天真,根本无法在河西国立足,或许早就被这群豺狼给生吞活剥了。

  可是,这样被皇帝和拓拔月保护的女子,竟然还是免不了被谋害。

  拓拔月深吸口气,几乎窒息。

  一时间,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过往诸事,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海中闪现。

  暗夜掐脖,纵容李敬芳投毒,招摇山追杀……

  她都未曾真与之计较,可他呢?他只记得亡国之恨,却不记得她曾经的温柔小意,她一贯的包容大度……

  岂有此理!

  念及此,拓拔月心中一苦,漫天恨意滔滔而至。

  气怒之下,她不自控地伸出手掌,势如雷霆,竟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沮渠牧犍勃然变色,忙要挣脱。

  说也奇怪,拓拔月不会武功,气力亦是不足,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力道,将这壮硕男人死死掐住。

  沮渠牧犍费了好些气力,才勉强挣开她的手掌,一时惊骇不已,连声喘气。

  “疯妇!疯妇!谋杀亲夫!倒反天罡!天理不容!”

  湛卢、承影齐齐逼近,手里的长剑寒芒直闪。

  沮渠牧犍畏死,强自把怒气咽了下去,口中仍咻咻地喘着粗气。

  “就许你掐我,不许我掐你了?”拓拔月冷笑道,“你我恩怨纠缠,孰是孰非倒有一辩——但你谋害我至亲之人,我断断不能饶你!”

  闻言,沮渠牧犍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嚯嚯大笑:“哈?你也知道,你有做错的事儿啊?哈!你是什么?一个冒牌货,还要嫁给孤当王后,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因那拓拔月已然转身,重重摔门而去。

  厚重的木门,在拓拔月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快步穿过长廊。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怒火。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第218章 爱你,爱得想掐死你

  潮湿的香气扑面而来,李云从拧着眉,抬手掩住口鼻。

  牢房深处,吞噬了大部分光线,但李云从目力过人,径自走了进去。

  方才,李云从一直潜在牢房外。待拓拔月离开,他才闪到一边。

  现下,他有些话要问沮渠牧犍。

  靴底踩在湿滑石板上,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之响。

  李云从缓步而行,直视于沮渠牧犍。

  此刻,沮渠牧犍已倚坐于榻上,把玩那未曾上锁的镣铐。

  还不到半日,他的头发已凌乱许多,面上的胡须也乱蓬蓬的,饿狼般的眼睛,锐利地望过去。

  两相对视下,沮渠牧犍猛地笑出声:“姓李的,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

  这一天?说的是杀沮渠牧犍的那天么?

  李云从微微摇头,毫无伪饰。哪怕,曾经一度,他是想杀沮渠牧犍的。

  罪名,自然还是谋逆。

  但时移世易,拓拔月似乎认了命——也或许是因为女儿,他也娶了妻。

  是以,李云从已不作痴心妄想了,只当拓拔月是同路人,或天边那枚可望不可即的明月。

  然而,他竟听到拓拔月说起招摇山遇狼袭一事,一颗心被揪得生疼。

  纵然拓拔月好端端地在她跟前。

  回想起来,自从李云从做了影卫副统领,鲜有未查出真相之事——他又不愿炮制冤假错案。

  独独拓拔月遇袭一事,并未查出主使之人。

  照此看来,想必是她有意遮掩,他才断了线索,无迹可寻。

  “你很奇怪吧?”似乎知道李云从在想什么,沮渠牧犍怪笑一声,“她明明知道我要害她,却不曾对人言说。你猜,这是为何?”

  李云从目光一凛,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身后影卫所擒的火把,照亮了二人间的方寸之地。

  凝视沮渠牧犍一眼,李云从的目光落在沮渠牧犍的脖颈上。

  “为何?因为公主爱你?啧,可真是爱你,爱得想掐死你。”

  这尖刻语气,听得沮渠牧犍皱紧了眉。但他不想动怒,动怒就输了。

  “罪人沮渠氏,还有何话?“李云从语声淡淡,仿佛只是在朝堂上例行公事。

  “还有何话?哈哈!“沮渠牧犍放声大笑,笑声在牢房中回荡,震荡着耳膜,“李云从啊李云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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