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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赋_任葭英【完结+番外】(90)

  “这……她还没上任呢!急什么!”达奚拔撇撇嘴。

  “你懂什么?我这孙女智计无双,不输儿郎!”达奚斤瞪他一眼,“如无她运筹帷幄,姑臧哪有那么容易被攻下?”

  “哪有那么难,还不是因为高平公他……”达奚拔低声反驳。

  话说至此,他又倏地缄口。

  猛然间,他想起,朝臣在御前论议西征一事时,他阿父对李顺的话深

  信不疑。

  虽说只是为李顺所蒙蔽,但这事儿传出去,也难免沦为笑柄。

  达奚拔心里正忐忑,担心他阿父恼羞成怒,但他似乎没听见那话,转而叹着气,缓缓开口:“我今天看见阿月了,但她……她不愿意理睬我。”

  闻言,达奚拔冷笑不迭,眼中满是不屑:“不过是在姑臧立了点功劳,便目中无人了么?她忘了姓甚名谁了么?”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达奚斤满心都是不甘。

  “她姓拓跋。”

  达奚拔一噎。

  皇帝赐姓,他们反对不得。

  旋后,达奚斤摇摇头,不无懊恼之色:“也怪她不得,这些年伍儿不在了,我却一直没照拂阿月母子。我这个祖父失职啊!”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灵堂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好似在为父子间的裂痕而叹息。

  达奚拔望着灵位,面上阴晴不定。

  少时,他才故作姿态,道:“虽说死者为大,但阿奴一直忤逆阿父,阿父何须照拂她二人?再说,阿父为她送嫁之时,她却毫不领情,她……”

  “住嘴!”达奚斤阴着脸,低声呵斥。

  达奚拔不敢则声,只得把话硬生生咽回去。

  下一瞬,达奚斤的目光向他扫过去,一字一顿道:“你可知,如今阿月立了大功,又在御前得宠,是家族的荣耀!你是她三叔,怎可说这些难听的话?若让有心人听去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住你!”

  达奚拔被训得低下头,嘴角紧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懑。

  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勉强忍下这口气。

  蓦地想起,十多年前,阿父曾说,老四在外偷着生野孩子,但又不是男嗣,达奚家不会认。

  如此一想,达奚拔只觉一股寒气,没来由浑身乱蹿。

  呵!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这个阿父,好话歹话都说得出口,好不有趣!

  灵堂内,烛火的光影跳跃在他脸上,半明半晦,似极了他内心的挣扎与不甘。

  他虽口服,心却实在难服。

  一个后辈,还是个女子,竟能让阿父转念?怪哉!

  第124章 被利用不是什么坏事

  冬日,雪后初霁。

  窗外,松柏覆了厚厚的一层雪,风吹过,树枝轻轻颤抖,洒下细碎的雪珠。

  天气益发地冷,呼吸尽化作团团白雾,缓缓飘散。

  拓跋月起身后,逗弄了一会儿女儿,而后披着一袭雪裘,脚踏软底鹿皮靴,穿过长廊。

  行经庭院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但见,沮渠牧犍身着单薄衣衫,于皑皑雪地之中演练拳法。

  拳法劲健,带着力道,似将周遭的寒气都一并驱散。汗水渐渐渗透了衣衫,留下一片片淡淡水渍。说不上英姿飒爽,但也显出十分的勇毅。

  而吕柔,她的妾侍,则静静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温柔蜜意。

  拓跋月凝神看了一时,唇角不觉泛起笑意。

  驸马与妾侍能够相互依守,和睦相处,于人于己都是一桩好事。

  正作此想,吕柔无意间回首,瞥到拓跋月,便怯怯地过来行礼致意。

  拓跋月知她担心自己吃味,笑容更是和煦:“你把大王照顾好,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吕柔见拓跋月果真无一丝恼意,这才放心下来,说话也放松了些:“驸马他这些日子,都在这时辰便起来打拳,身子健旺不少。”

  说至此,拓跋月蓦地想起,以前沮渠牧犍虽然也打拳,但却没这么频密。

  想来,一是无事可做,二是还记着自己技不如人那桩事。

  不知,他可是想再与李云从较量一回?

  这么一想,拓跋月心思一乱,只觉呼吸也急促起来,不自禁又走回望舒阁中。

  从木匣里取出那日买下的一枚冠帽饰,拓跋月坐在妆台前发怔。

  恍惚间,眼前浮出李云从在人群中卓然而立的影迹。那日,天寒地冻,他戴着风帽,似是在城中代天子巡视,也不知怎么就跟到了她这里。

  骤然间,听得门外黄平传报,说永昌王拓跋健登门拜访,拓跋月便把冠帽饰往木匣里一收。

  刚走了两步,拓跋月又对霍晴岚道:“捎上。”

  片刻后,湛露阁中,拓跋健金刀大马地坐下,笑呵呵地道明来意。

  原来,拓跋健在奉旨安置从河西迁徙而来的百姓时,偶遇一个自称叫“阿碧”女子。阿碧拽住他的袖子,问他是不是真的永昌王。若是永昌王,必认识武威公主。

  “她说,请身份尊贵的永昌王代为询问,是否能到公主身边侍奉。”

  一旁,阿澄听到阿碧的名字,欢喜地捏了捏拳。

  “阿碧,”拓跋月沉吟道,“我记得她,她本叫马儿,阿碧这名字还是我给她取的。那日,我在月亮湖边偶遇阿碧,有意召她入宫,但她要回家照顾阿父……”

  “公主,是她!是阿碧!”阿澄忍不住插嘴。

  拓跋月笑嗔:“我又没说不是。”

  阿澄捂着嘴笑,眼巴巴看着拓跋月。

  拓跋月知道她的意思,遂对拓跋健笑道:“阿澄与阿碧同命相连,亦是金兰姊妹,我自然愿意让阿碧到我身边来侍奉。”

  想到阿碧曾为父侍疾,而今却愿到自己身边,或许是她阿父已经不在了。

  念及此,拓跋月心中不由一叹。

  拓跋健问明情由后,遂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明日便把阿碧带给你。”

  “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拓跋月还没开口,阿澄已忍不住要叩谢拓跋健了。

  拓跋健哈哈一笑,本待伸手相扶,又瞥到霍晴岚在看他,遂只虚虚一扶:“小事一桩,无须如此啊,哈哈……”

  他生性豁达,笑起来唇角边有一个浅涡,更显平易近人。

  霍晴岚匆匆看了他一眼,又故意错开了些。

  拓跋月眸光在拓跋健、霍晴岚间流转,正要说话,但听拓跋健道:“还有一事。你的职任,我给你求下来了,但你须谨身立德,把金玉肆做大,切不可落人话柄。”

  “阿干请放心,”拓跋月明白他的意思,“金玉肆的账目我会一一审查,及时呈报。”

  拓跋健摆摆手,目光定在她脸上:“不只如此。金玉肆的账目,一直有问题。我希望,你在经营之时,一并查清积年的账目。”

  原来如此。拓跋月心里一紧,倏尔又释然了。

  大魏一朝,工商在官,在米、酒、纺织、金玉等业中,盈利最多的是金玉肆,而最容易滋生贪墨,出现坏账的,也是金玉之业。

  故此,与其说是给了个肥差,毋宁说是在考验她的本事。

  立功于前,载誉而归。

  毫无疑问,皇帝之所以应允永昌王,无非是因着,他们都明白一点:现下,王公贵胄之间,唯有拓跋月地位尊崇,而又没有除皇帝之外的任何倚仗,她不得不完全效忠于皇帝,去彻底整顿金玉肆。

  这些日子以来,拓跋月一直担心她在皇帝跟前失去价值,如今被委以重任,欢喜还来不及,岂会踌躇不决,心生恐惧?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甘心被困居方寸之地的人。

  想明白此节,便会觉得,被利用并不是什么坏事。

  见拓跋月眼里放着光,拓跋健也知他没看错人,心里也松快许多。

  骤然间,他往身后靠了靠,伸了个懒腰,又把隐囊从身后取出,打量了一时:“这隐囊做得很好。”

  “是晴岚做的,”拓跋月睇向霍晴岚,“我也很喜欢她的手艺。”

  拓跋健故作惊讶,含笑看着霍晴岚:“哟,阿妹这位公主家令了不得,武功好就不说了,还会手艺活!”

  霍晴岚听他口出戏语,倒也不恼,只规矩作答:“这隐囊,奴还做了一只新的,永昌王若不嫌弃……”

  “不嫌弃,”拓跋健一跃而起,“我随你去取吧。”

  拓跋月见拓跋健这热络,心知二人必是旧相识,遂道:“去吧,难得入了永昌王的眼。”

  她又指了指左手衣袖。

  霍晴岚会意。先前,她把冠帽饰的匣子,揣在了袖中。

  二人一前一后,往霍晴岚的居住行去。

  拓跋月让阿澄坐到她身畔,问:“你看,我阿干是不是对晴岚有情意?”

  阿澄回想了一下:“是吧。”

  说着,她默然垂首,暗道:回平城好几日了,还没见胡叟呢,也不知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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