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招娣当然也感动,但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感情用事, 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要将这件事情曝光之后,吴大强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以及她的想法一一解释了一遍。
“……如果你哥哥离开部队,那么可能你就要回到老家,要是回到老家,老婶应该不会让你上学了。”尽管毛招娣想得很清楚,但是说到不能上学的这件事情还是情绪激动了一些。
程以时也觉得这件事情是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
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但是吴盼儿一定是一个无辜的角色。如果这件事情最后导致让原本可以去上学的孩子重新回到“泥坑”无法去学校读书,那会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遗憾的结局。
两个大人复杂的表情让吴盼儿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小问题,很可能是一个会影响很大的问题。
不能上学,不能读书…吴盼儿又想到部队学校里面那些刚认识的朋友,他们每天读诗,学习写字,算数学题…
“嫂——招娣姐,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吗?你能叫我读书吗?”吴盼儿突然抬起头,用那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看着毛招娣。
跟她一起生活?
毛招娣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在她的认知中,假如吴大强需要返回原籍,那么就意味着吴盼儿而一定会被他带走。尽管之前程以时的话给了她一些提醒,但是他们想到的也只是在南城赚钱,然后把钱寄回去,从来没有去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吴盼儿不能够跟他一起生活。
“盼儿,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但是……”毛招娣想到的是农村的吴大强的妈也就是她的前婆婆。那样一个精心算计又小气的人会同意她来抚养吴盼儿吗?
“是怕我妈妈不会同意吗?”吴盼儿那种幼稚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跟她这个年纪不太符合的表情,她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一点失望,小声的说,“但是我不想跟我妈妈一起生活了,我之前偷偷听到了妈对爸他们说我吃的太多,要把我卖给丁村的老瘸子给他儿子当童养媳。”
听到这个事情,毛招娣有点猝不及防,她着急地把人拉过来,皱眉问她:“这件事情你听谁说的?”
“就是妈妈说的。”吴盼儿抬起头,“就是那天妈妈在给哥哥装特产的那一天跟爸说的。”
毛招娣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知道原来的婆婆是一个凉心的人,但是没有想到她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竟然能做到这么狠心。那个隔壁村的老瘸子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动手的人,而他那个儿子虽然现在才十几岁,但是也跟他爹一样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每天在乡里村里不是东边找人打架,就是西边抢人东西,就这样一个人别说是去给他当童养媳,就算只是让吴盼儿跟他呆在一起,他都不配。
吴盼儿其实隐隐约约对于“童养媳”这个概念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家门口旁边有一户的媳妇儿就是个童养媳,那个媳妇的年纪看起来跟毛招娣差不多,但是男人才刚刚满了岁数。这个媳妇儿在家里每天就要洗衣扫地,但是却不得家人的喜欢,动辄也是被打的脸青皮红的。
“招娣姐,我不想回家里跟妈妈一起过,我也不想去给瘸子的儿子当童养媳,我能不能给你当妹妹?我学习成绩很好的。”吴盼儿在部队的学校里呆了几十天,相比以前的内秀害羞,现在的她但是敢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的。
毛招娣并不知道还有童养媳这回事儿,她可以这样说,如果她知道用这件事情存在,她根本就不会提让吴盼儿回家这件事情。
她本来就已经因为这件事情眼睛酸的不行,又听到吴盼儿这类似于祈求的话,心里更是痛的不行,赶忙把人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对她说:“行,以后盼儿当我的妹妹,咱们不回去!不去给人当童养媳,我们就留在城里读书,然后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敏感内敛的小女孩,听到这样的话才露出了笑容,小声的说:“好!”
…
到了冬天,米线摊收摊收得比夏天的时候要稍微早一点。
毛招娣租的小房子就在附近的街道里,考虑到两个人回去还要带着东西有一点困,程以时并没有走,帮着他们把摊子收了起来,又跟毛招娣一并推了米线车回去。
毛招娣租的这个房间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两间房,不过胜在房间里面收拾的干净,看起来倒是不显得非常的狭窄拥挤。
考虑到吴盼儿这一天从部队跑出来又折腾跑过来找人已经累得够呛,程以时帮着把东西放回了房间里面,基本上没有多停留。
毛招娣却觉得有一点过意不去,赶忙把他前几天去百货大楼买的毛线织成的帽子拿了过来,一共是三个,正好是给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帽子的毛线是她前一段时间买的目的就是想要感谢一下程以时之前对她的帮助,但是因为两个人这段时间都在忙生意,一时也没见上面。现在正好有机会忙,毛招娣赶紧把东西拿了出来。
三个帽子的用料都非常扎实,摸起来沉甸甸的,又厚实又暖和。
两个大人的帽子做的是普通的款式,用料用的是最保暖的羊毛毛线,摸起来手感十分的柔软。小孩的帽子则是钩针造型上都特别的用心,特别钩了一个类似于小老虎头的帽子,颜色特别的漂亮,看起来十分的有趣。
“这两个帽子就是普通的保暖的帽子,给舟舟的帽子就是现在百货商店里面最流行的那个帽子,听说是从香江那边过来的款式。不过那边买的贵一点,我自己勾的话用料更好,然后造型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说到这里自夸的部分,毛招娣还稍微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不要不好意思!招娣姐,我看你这三个帽子都很可以。”程以时明白她的心意,自然也不会去拒绝掉。
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黑,毛招娣也不想再耽误她的时间,拿着手电筒赶忙把人送下了楼梯间。
结果两个人刚到楼梯下面,就看到一个穿着长款大衣的男人站在那里。
蒋彦辞手上拿了一条厚的围巾,见他们过来了,跟毛招娣点头打招呼。
黑暗的环境里,男人俊逸的面容只能让人没想到一表人材这个词语。毛招娣轻轻一笑,把手上的手电筒塞到后面的程以时手里,然后对她说:“小蒋过来了,赶紧回去吧!”
“行,招娣姐,那我们就回去了,你也赶紧上去吧。”程以时把手电筒接过来这边的街道,因为城市设施不过关的原因,有些路两边还没有装路灯,晚上骑车的话太黑了。
毛招娣跟她挥手再见。
“听说今天那个小女孩出来找毛大姐了。”蒋彦辞借着后面手电筒的灯光,扶着车把,稳稳地骑着车。
自行车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发出链条之间相碰的声音。
后排座位上的程以时把他带来的兔毛围巾,围在脖子上,并用手紧紧地捂着它,听到前面人的问话,也没有把手放开,瓮声瓮气地对他说:“那个叫盼儿的小女孩跟招娣姐的感情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深更多。之前我没有见到他,会以为小女孩可能看到了更好的生活就会把她忘掉,但是并没有。”说完了之后,她又叹了口气。
这本该是顶好的姑嫂两人,互相担忧着彼此互相牵挂着,彼此互相又惦念着彼此。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了一些戏剧化的安排,在两个人踏上南下的火车,以为他们就要改变以前的命运的时候,又告诉他们,改变命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一件充满着斗争的事情,波折的事情。
听到后座的叹息,蒋彦辞有意放慢了骑车的速度,然后将他下午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吴大强可能要被调回原籍。”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调回原籍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同时又是一件充满着不甘心的事情。
同时,这件事情对于这位军人的上级领导来说也是一件令人纠结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南城军区,领导们正在为“吴大强作风不正”的事情而苦恼。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或者只是一个从事文职工作的军人来说,军队领导的意见都不会这么的不统一。
“吴营长这个人在前几年的军事大比里面成绩都是还是不错的。”一个司令员翻看了记录之后发出这样的感慨,同时又叹息道, “如果这样一个人看耐着性子在军营里面在打拼几年也不能说不会成为一个兵王。”
“得了得了,别做出这么一副可怜人才的模样。”他对面的这位穿军装的同志性格相比起来就暴躁了许多,说话也直白了很多,“这个人对待一个跟他结婚多年相处多年的媳妇都这么狠心翻脸不认人不留情面,你能指望他在其他的事情上面有什么坚定的理想吗?要我说就趁这个机会赶紧把人送回去,别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也不能这么说,部队培养一个人才也是比较难的,这个人他可能在这个作风方面出了一些问题,但是成绩方面的事情,功劳方面的事情还是要另说的。”那个司令员在被他攻击了之后立马反唇驳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