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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_侧侧轻寒【完结】(264)

  所谓有钱好办事,金家的速度很快,不几日便已替金堂择定了落葬的日子。

  僧道法会齐聚,金家祖坟附近搭起长棚,日日施粥,替逝者祈福积德,场面浩大。

  京中好事者自然也有前去围观的,回来后无不叹息,纵然家财万贯,可金堂年纪轻轻遇害,无法葬入祖坟,只能安置在旁边山头。

  “不对呀,”旁边有人质疑道,“我也去那边看过热闹了,祖坟那一片明明在动工呢。”

  “那不是他的,听说是他七叔的坟墓要迁回来了。”

  “哦哦,就是死后金家替他配了冥婚,过继了孩子的那位?”

  “可不是嘛,他如今已是有妻有子的人了,金家一合计,便趁着金堂这次一起将他迁回来,也算成个事。”

  众人闲聚城郊茶棚下,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讲,并不将此事当一回事,唯有旁边座中一个看来面容普通的年轻人却格外关注,尤其在听到金敬亭的坟墓要迁回时,面上更是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诧惶恐。

  他起身正要离开,却听到旁边一位老者神秘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听说啊,其实与金敬亭合葬的并不是配冥婚的那个妻子,而是他当年寻死觅活要退婚迎娶的那个寡妇!”

  “什么什么?寡妇?”听到其中竟然还另有内情,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忙给他斟茶,让他详细说说。

  那年轻人面色微变,重新坐下,将冷掉的茶又端了起来。

  “诸位,你们是不知,但十年前金家七郎这事可是颇热闹过一段。长安首富的儿子痴恋一个寡妇,几番折腾终得家人允许,谁知他一高兴之下,醉酒纵马摔死在桥下,平白无故丧了性命,金家才后悔莫及。听说那寡妇啊,如今也已经没啦。”老头口沫横飞,大有说书人的风采,“再者,前段时间配冥婚那位蓝家姑娘,你们可知为何突然落水而亡?原来她竟有个当年的老相好,如今落草为寇,两人重逢后干柴烈火,卷包细软私奔了。这种人,金家会让她入祖坟中吗?”

  “那确实还不如成全了金七郎当年的夙愿。”众人附和赞成时,想想又问,“但那寡妇家人,竟会愿意让她迁葬?”

  “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听说那寡妇本就是外地旁支,过来投奔本家已被嫌弃,死后也是独葬荒山,只要金家许点好处,哪有不愿的道理?”

  听他这般说,众人反倒觉得也算是一桩好事:“那也是皆大欢喜了,生不能同寝,死后至少能同穴,也是难得有情人。”

  在一片赞许声中,唯有那年轻人脸色极为难看,匆匆结了茶钱,便立即离开了。

  第五十八章 真凶

  今年开春雨水多,金敬亭的坟墓当初虽然建得也算气派,但难免被山洪影响,边角处塌了好几块石头。

  白事师傅搭起红布大棚,将墓穴遮蔽,不让暴露在日光之下。

  在法师们的诵经声中,墓门开启,里面的棺木被重新起出。

  黑漆棺木十分沉厚,但毕竟在地下埋了十年,此处又常受潮,因此覆在棺木上的魂帛早已霉烂损坏。而棺木在抬出墓穴之时,也在条石上撞缺了一角。

  “无妨,反正改葬回祖坟时,必定要捡骨换棺的。”金府管家小心翼翼地引领着抬棺队伍,又留心让上头的红布棚始终遮蔽在棺木之上,免得惊扰魂魄。

  一路吹吹打打、诵念经文,来到金家祖坟所在的山头。

  金家豪富,这边也建了颇大的院落,以供日常守墓、年节祭祀,等候在此的金家人一起将棺木迎进后院放置。

  一群人各自忙忙碌碌,又是金堂后事,又是金敬亭的迁葬,偶尔有人想起问一声:“孟家那边商定了吗?什么时候送过来?”

  “快了快了,已经在路上了,迟点时间就送到。”

  正说着,众人抬头一望,果然有一具比较新的棺木送到了,忙又迎进院内,与金敬亭的停在一处。

  狭小的室内一大一小两具棺木一摆,顿时显得逼仄,众人自然也不愿与棺木长呆在一起,把门一闭,到前院各自忙碌去了。

  眼看所有人都离开小屋,这边无人照看,角落中一条身影闪出——正是在坊间听到人们到处传扬金家迁坟的那个年轻人。

  葬礼纷繁,人物众多,三教九流吹拉弹唱,他混在其中进来,根本无人注意。

  见四下无人,他提着自己带来的木桶,蹑手蹑脚闪进屋内。

  提桶在两具棺木中站了片刻,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后面抬进来的稍小棺木,喃喃道:“娘,对不住了,您放心……我会带您的骨灰回蜀中的。”

  随即,他一咬牙,掀开了桶盖。

  里面盛着的,正是满满当当的一桶油。

  他拎起油桶,泼在两具棺材之上,抬手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准备开盖吹火。

  “孟郎君,焚棺毁尸,还是毁你娘亲的,这样不好吧?”

  清凌凌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微冷的意味。

  他身形一震,迅速转身看向门外。

  被他掩住的门被推开,千灯的身影呈现在门外的日光之中,在强烈的初夏日光下,她的身躯显得十分纤薄,可紧盯着他的眸子却是灼灼发亮,带着迫人之感。

  在她的身后,是崔扶风、鸣鹫、薛昔阳以及本应被管控的纪麟游。

  大理寺衙役迅速包围现场,将闻声赶来的金家人拦在外面,同时防备里面的人逃脱。

  千灯盯着面前人,一步步走近。

  他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抬手摸向自己的脸,似乎想要确认伪装是否还在。

  “不用遮掩了,北衙禁军帮你修改面貌的人都已经承认,他确实帮你改过伪装——而且,就在你于峡谷悬崖出事之前。”

  见千灯已经洞悉此事,他一时怔愣,不知如何遮掩。

  而鸣鹫已经跳了出来,指着他大声道:“别说改了脸,就算化成灰我也闻到了!他身上香香的,和县主的像,气死我了!”

  这一通话莫名其妙,众人却都知道他的意思。

  纪麟游冲上来抢走孟兰溪手中的火折子,取出军医的药汁,泼向他面容。

  他侧头躲避,但哪逃得过纪麟游的动作,药水早已将他半边脸颊的伪装洗去,露出白净优美的下颌,圆润温柔的唇角,以及在抿嘴间不自觉便显露的那个深深酒涡。

  鸣鹫得意地一指他的脸:“就是你!还想骗我们?”

  见已无处遁形,孟兰溪索性也扯去了剩余的伪装,露出了自己原本的灵秀样貌。

  千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交代。

  他却浑若无事地朝千灯行了一礼,说道:“请县主恕兰溪胆怯无能。因其他与我一同入府的郎君一个个出事,让我心生惧意,想要逃避夫婿候选之位,却又担心朝廷追究。正当无奈之时,我遭遇乱军挟持摔下山崖,侥幸逃得一命,不敢再回王府,只能选择假死以远走高飞……只是没想到因母亲的身后之事,终究还是与县主再度重逢了。”

  “原来如此,那说起来倒是真巧,孟郎君正要离开之时,就被乱军挟持出事,得到了完美的逃离机会。”

  千灯话音刚落,薛昔阳已似笑非笑地开口,用那把长安最好听的嗓音说着最刻薄的话:“可不是么,倒好像,那兵匪刚好以死成全了孟郎君似的——更离奇的是,他坠崖后死状凄惨,而孟郎君你与他一起坠落溪谷,如今浑身上下居然连一点受伤痕迹都没有,此等神迹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那日我被冯翊扯落山崖,县主和其他人都是亲眼所见,事实如此。”孟兰溪倒是十分镇定,朝向千灯道,“县主也知晓那峡谷中植物繁茂,我掉下去后被藤蔓缠住,才逃得一命,仓促间只受了皮外伤,我通晓医理,自己寻些草药医治,已无大碍了。”

  纪麟游爽快道:“孟兄弟真是神医!既然如此,不如赶紧解开衣服,让我们见识见识两三日便痊愈的坠崖伤痕!”

  见他上来就要解衣服,梦兰溪下意识倒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当着县主之面,怎可如此无礼……”

  千灯淡淡地转开了脸,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鸣鹫也扑了上来,趁着纪麟游按住他肩膀手臂时,扯住他的衣襟一扯,扫了他的身体一眼,立时叫了出来:“没有破!一点没有破!”

  众人看向孟兰溪的身体,白皙清瘦,别说最近的擦伤、撞伤了,就连陈年的旧伤也未见一丝。

  孟兰溪此时也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由他们查看。

  他的目光只看向门外,似乎在期待什么人到来,扭转面前的局势。

  千灯自然知道他期盼的是谁。但那人此时正因为她的布置,估计已被兵部浩茫的卷宗淹没,哪能分身来救他。

  崔扶风示意孟兰溪整理好衣襟,道:“孟郎君,你这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坠崖生还的人,我看,所谓的劫持失踪,并非真相吧?”

  “那日孟郎君出事,我们是全程目睹之人。但,虽然从头到尾发生的一切我们都目击了,可因为天色已近黄昏,峡谷更是深暗,查看远侧山崖本就不易,再加上面前还遮掩着茂密的树木,所以,我想我们远远看到的一切,都是细节并不分明的一场戏——”说到这里,千灯看向孟兰溪,缓缓开口问,“事到如今,孟郎君应当会承认,那只是你演的一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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