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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_侧侧轻寒【完结】(265)

  第五十九章 死遁

  “县主说得对。其实那日凶手推搡我时,我抓住藤蔓悬挂在了崖后,只是以你们的角度看来,我好像身体倒下去了,其实侥幸逃得了一命。只是我经此生死瞬息,大彻大悟,决定放弃这夫婿候选身份,不再回王府涉险了。”孟兰溪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一如既往诚挚地凝望她,“县主您想,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国子监生,哪有办法胁迫那兵匪配合我演戏,甚至因此而送了性命呢?”

  “何须胁迫呢?其实当时在山崖上,那场生死混乱纠纷,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活人。”

  她这话说来并不疾厉,可听在众郎君耳中,伴着周围这两具棺木,让众人都不由自主起了细微的鸡皮疙瘩。

  “借助树木和角度,加上峡谷幽暗,我们虽然能看见你们在山崖上发生的大致事情,也能勉强辨认出你们的面目,可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发声呵斥冯翊,他只露了蓬头垢面的一脸,证实了存在而已。后来你们又在崖上缠斗,最终一起坠落,如今想来,与其说是他挟持你,不如说是你得一直揪着那具尸身,让他和代替你稻草人一起坠崖,远远给我们演了一场二人同归于尽的好戏而已!”

  孟兰溪眼神微闪,脸上露出不解神色:“县主如此说,未免有些荒诞了。我从哪儿找来尸体陪我演戏,山崖下又如何刚好捞出冯翊的尸身来?”

  “我想,其实那日破庙起火之后,他便已死在了树林之中。而你如今在北衙禁军,亦有机会随他们搜寻乱军,发现他的尸体后,趁机将其隐藏作为自己死遁的工具,同时也给乱兵们的下落注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是零陵县主……”大理寺的仵作看看崔扶风,小心地提醒千灯,“我等到溪谷边奉命检验那具尸首之时,确认过腐烂程度应该是在两三日之间。如果此人在之前就已经被杀的话,那和肌理的腐败程度对不上啊?”

  “因为,孟兰溪通晓医理,他自有办法能让尸体延缓腐烂,更何况这两具尸体又遍体鳞伤地落水,更加难以准确判断。”不待千灯开口,崔扶风已开口回答,“因为我记得,去年杞国夫人去世后,因天气炎热而遗体难以保存,当时孟兰溪曾采摘草药配成防腐药剂,确实对遗体有所帮助。”

  纪麟游则执着问:“别的不说,你如何解释自己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坠崖落水,却毫发无伤地重新站在我们面前这个事实?”

  见论据确凿,孟兰溪也只能苦笑一声,承认了事实:“果然,即使我费尽心机,也难逃县主的法眼……只是县主,强扭的瓜不甜,我借用冯翊尸体演戏逃离,累得大家多日搜寻,兰溪在此向各位致歉。只是我委实不愿再做这个夫婿候选人,还望县主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不再追责我窃盗尸身之罪。”

  “你真的要离开吗?”千灯盯着他,一字一顿问,“是因为害怕我刑克夫婿的相格?”

  “是……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兰溪真的很担心……”

  “不是因为,你要杀人潜逃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鸣鹫率先脱口而出:“杀人?他这小鸡仔生拌(身板)能杀什么人?”

  “县主是指,孟兰溪杀了冯翊吗?”纪麟游则迟疑问,“可他一介书生,而冯翊当兵近二十年,能够吗?”

  “不。我想杀掉那两人的,应该是那日在破庙中纵火之人。为了阻止自己的身份泄露,他自然得第一时间将这些知情的乱兵清除掉。而孟郎君想要杀害一个人,自然只能以计谋设局,审慎布置才行。比如说——”

  千灯紧盯着孟兰溪,她那双清透的眼眸中,如今满是寒意。

  “你不得不将自己养了那么久的白白亲手害死,闹出一大场风波,才能替自己制造出下手的机会,杀害了金堂!”

  此言一出,其他人尚且不知,可同为候选人的其他郎君们都是愕然大哗。

  毕竟他们都知道孟兰溪一直悉心照料那只兔子,而且在兔子疑似被金堂杀害之后,他还曾无比愤恨地找金堂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纪麟游瞪着孟兰溪,目眦欲裂:“是你?你杀死了金堂,嫁祸给我?”

  而鸣鹫则关注的是另外的事情:“不可能吧?他不是把那兔子看得跟手上抓猪一样?”

  在这紧张时刻,只有薛昔阳幸灾乐祸地纠正他:“掌上明珠,那是形容女儿的好不好?”

  孟兰溪并未理会他们,只定定望着千灯道:“可县主不是早已查明,金堂死的时候屋内密闭,是被人从屋顶上投毒的么?我手无缚鸡之力,在当时庄子上所有的郎君中,可以说是最无能力攀爬投毒之人,如何有办法作案?”

  “对,我们当时锁定凶手应为身手高明之人,并因为纪麟游身上粘着屋顶的瓦松,从而判定他为凶手。可其实——”千灯一字一顿,清楚明白道,“那只是凶手栽赃嫁祸的手段,真正的杀人手法,根本不需要凶手亲自下手,他只需要找个由头,去和金堂吵一架——比如说,诬陷金堂杀害了白白。”

  孟兰溪望着她的眼中蒙上一层晶莹,似失望又似委屈辩解:“县主,那日究竟是何人对白白下手,至今尚未水落石出,或许我误会金堂而冲动与之吵架,确是我做得不对。可我如今已孤苦无依,自收养了白白之后,那也算是我孤独寂寞中唯一的慰藉了,县主怎会认为是我杀害了白白?”

  “因为从表面上来看,确实只有金堂会出于看不顺眼而对你的兔子下手,所以反过来想,兔子之死,能明确指向金堂,让你找到与他大吵一架的机会。”

  “那就应该更不是我了。县主如此喜欢白白,因为它,才使得我有了更多接近县主的机会,我何必为了损害金堂的形象,而自毁白白这么好的工具呢?”

  千灯并不理会他凄楚可怜的辩解:“或许你也舍不得白白,可惜,你找到的下手机会,必须与金堂大吵一架才能达到。而在这种情况下,你手中唯一能利用的只有白白,为了达到目的,你只能牺牲它!”

  纪麟游比其他人更为关注金堂之死,急切说出自己心底疑问:“可是县主,那天他和金堂吵架时我们都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孟兰溪并未在金堂屋内做过任何事情,更没有动过他的茶水,而且吵完就走了,后来金堂也是死于封闭的屋内,这……吵一架为何能杀人呢?”

  鸣鹫一拍脑袋:“我知道了!因为他要在吵架的时候满天满海(瞒天过海),在茶里面下毒!”

  “鸣鹫王子怕是忘了,当时他们争执中打碎了桌上的茶壶,所以庄子上给金堂送了新的茶水过去,孟兰溪把毒投在打破的茶壶中又有何用?”薛昔阳说着,还是转向千灯,关切问,“县主,其实我心中也有疑问有待解答,毕竟孟兰溪闹了那一场后,金堂更不可能在当晚与他见面,这岂不是断绝了投毒的机会?”

  “不,事实上,毒死金堂的乌头并非投于茶壶之中,那只是我们被误导了而已。”

  千灯示意崔扶风,他点了一下头,从袖中取出一卷册页,展示给众人看:“这是庄子上所有器皿用具的存档,其中有从乱兵那里缴获的一批瓷器,此次因为多位客人到来,庄子上并未准备这么多的灯具、茶具,因此取用了这些瓷器。县主校对了各个房间的灯盏,发现了一件怪事——”

  第六十章 莲花灯

  说到此处,他抬眼看向孟兰溪,指着档案道:“金堂的屋内,原本放置的,是一盏邢窑高脚白瓷灯,可我们去查看时,发现里面放置的,是一盏普通的越窑扁灯盏;而孟兰溪所住的屋内原本是一盏高脚白瓷莲花纹灯,上面的纹饰却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盏素净的邢窑高脚白瓷灯。”

  众人闻言都是大惑不解,不知他提出此事是何用意。

  唯有孟兰溪听到这细微末节,脸色难以维持,顿显苍白。

  “所有灯盏和杯具,都是案发当晚布置的。金堂的屋内,本是一盏邢窑白瓷高脚灯、一对刻麒麟青瓷杯,但古怪的是,麒麟杯摔破在了纪郎君的窗外、邢窑高脚灯出现在了孟郎君的屋内,而金堂屋内的灯,则变成了庄子上最普通的一盏青瓷灯。”

  千灯说着,开口向孟兰溪询问:“那么,孟郎君可知道,金堂屋内的灯,是如何到了你的屋内?”

  孟兰溪勉强镇定,摇头道:“我怎会知晓?那些灯……不都是庄上人随意布置的吗?”

  “是啊,你以为各个房间只是随手摆了东西,不会清楚记得哪间放置了哪个,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兵匪那边缴获的,因此庄上借用时将所有东西记录登记,以备归还。也因此,你的罪证便清楚地被记录在案,无可抵赖。”

  千灯取过册子,指着上面的“高脚白瓷莲花纹灯”字样,一字一顿道:“孟郎君,我记得那一晚,你怒气冲冲去找金堂时,正是一手持油灯、一手抱着白白的尸身,用脚去踢门喊金堂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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