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扬起手挥了挥。
……
两日前,凉州卫。
阿勒江死了。
李崇山本想将这么多年所收到的冷待都以折磨阿勒江的方式还回来。
他想要在法场之上,将阿勒江剁成肉碎让他养的那些鹰犬吃掉。
元苏苏拧眉道:“真恶心,李特勤的手段倒是比昭狱还要更狠些,阿勒江就算有错但对于大周而言是与在场诸位一样的功臣。”
“没必要做到这么绝吧?”她声音清冽动听却透出不容置喙不容反
驳的势力。
李崇山不敢得罪更探不到元寄茵的底,只得咬牙应下:“是。”
阿勒江死得还算体面,元苏苏亲自去送的,是一杯酒。
“阿勒江,”苏苏看着将死之人眼神中的空洞,“你若有什么话想留给至亲至爱亦或挚友?我可破例帮你转达。”
他有许多话想说,脑中划过许多片段可细细数来…
至亲是他,挚友是他,至爱…
也是他。
滚烫的话语如鲠在喉,久久难以说出。
最后他看向元苏苏道:“我想说的都已经告诉他了,再没什么了。”
苏苏颔首瞥过那酒盏:“喝吧,不会太痛苦。”
阿勒江看着长公主踏出昭狱时,他忽而唤住她:“殿下。”
元苏苏秀眉轻拧,顿住脚步:“何事?”
“兵权是军心是民心,虎符调动得了十万凉州铁骑,但调动不了军心。”
元苏苏愕然地望向他。
“阿勒江言尽于此,以报殿下成全末将体面之恩。”
他转过身望着那月光吝啬地洒在草席上,伸手触了触,很冷。
他毫无留恋地饮下那杯酒,如元苏苏所说,不痛苦,甚至…
舌尖处久久萦绕着甜,甜到阿勒江恍惚间看到当初和赫舍里在屋檐推心置腹的那夜。
……
当元苏苏回到营帐内时,金吾卫来人说阿勒江死了。
这是苏苏第一次看到生死,纵使她有了准备但心中却免不了怅然。
这个场面,谁都没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
错的,是人心的贪婪。
她想沈让了。
若是他在,元苏苏会安心许多。
夜里苏苏着实睡的不安稳,方让翠翠上床陪着自己。
天蒙蒙亮时,营帐外喧哗不断。
苏苏不耐烦地嘟囔着:“阿勒江都死了,他们又要搞什么!”
倏然,一声惊人的火药爆炸声传来。
良久的耳鸣席卷着众人。
她彻底醒了,翠翠与锦姑姑扶着苏苏去屏风处更衣。
金吾卫统领蒙誉进来禀报道:“殿下,蛟蛇造反了!请殿下穿好护甲速速随我们离开凉州!”
蛟蛇造反!?
苏苏脸色煞白:“不对啊…李崇山不是将蛟蛇与鹰师都收编了吗?为何蛟蛇暴乱?”
她脑中忽而回荡着昨日阿勒江说的那句话:兵权看的是军心与民心,而非虎符。
这便是活生生的案例。
赫舍里,这就是你留下的后手吗?
元苏苏换上轻便的骑服,扣上沈让送于的箭弩,将那一柄匕首藏匿在靴中。
她绕出屏风看着蒙誉的甲胄上都是血迹,才明白这场暴乱是多么凶狠与危机。
苏苏方一出营帐,看着满地的血肉模糊瞳孔震颤。
她从未看到过如此震撼的场面。
“我们的人已经杀了几百前来挟持殿下的人,”金吾卫众人杀红了眼但都安然无恙,冲着元苏苏得意地笑,“殿下随我们走,能迅速护送殿下离开凉州回宁州。”
“为何要走?兵权未夺,这就要走?鹬蚌相争都要结束了,还有走的道理?”元苏苏本以为只是出凉州避开这场战乱,没想到…是回宁州。
蒙誉在这种大事上是不会任由长公主胡来的。
元苏苏还想争取:“我们好不容易将局面稳定成现在这般,为何要放弃!”
未待蒙誉应答,他耳朵一动眉头蹙起,蒙誉倏然听到弓弦拉动的嘶鸣声,转眼数支冷箭直直冲向长公主。
“护驾!!”
蒙誉将元苏苏拽至身前,让她躲过箭矢。
骤然金吾卫众能人异士武器纷纷出鞘,空气被割裂的声音倏地伴随着一支箭矢冲向鹰师的将士。
此时,鹰师之人占据高地,蛟蛇师团慢慢围困他们一行人。
而终归还是敌众我寡,这个局面很是不利。
蒙誉看向元苏苏,他下令让擅长逃逸、近卫与射箭的三个金吾卫带着沈让留下的百余暗卫护送长公主离开。
“殿下我们断后,您快走!”蒙誉看向苏苏的眼神里渡上一层不知对何人的思念。
苏苏对蒙誉没什么影响,平日里他都寡言少语的,眼角有一道蜿蜒的疤痕看着唬人。
看着自己时,那对谁都冷冷的一张脸添了一抹笑意。
蒙誉擅长用刀,一把绣春刀使得格外流利。
听闻蒙誉还是先帝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职招朝中同僚深恶痛疾。
后来他离开朝堂十余年,没想到再度出现是做了她的金吾卫。
“蒙统领、各位弟兄们,平安归来!”
“得令!!”金吾卫中剩下几十人大多年轻气盛,身负盛名又少年心性。
苏苏听到他们还在分配任务:“这一百个我来。”
“那些是我的!”
“行,我打配合,捡你们杀漏的来杀。”
“孙子,爷爷先让你们三招~”
蛟蛇师从未受到过这般屈辱,瞬时刀光剑影,挥刀时刀光连成一片银屏。
招式大开大合在战场之上的确吃香,但他们却忘了,金吾卫的人并非是军营之中统一训练出来的莽夫悍将。
而是师承名门受了各家剑术,各有千秋。
很快他们连连闪过敌军的招式:“那…该我们咯?”
而此时,继续追杀元苏苏的是鹰师与蛟蛇中的几名将帅。
翠翠与锦姑姑牢牢护着苏苏,手中都拿着一柄金吾卫给的匕首。
因着数量旁多,很快身旁的暗卫死伤过半剩余的还在拼死抵抗为他们拖住敌军。
另外两人看向源源不断涌入的敌军,没得办法只能看向擅长逃逸的那人道:“殿下就交给你了。”
锦姑姑与翠翠都明白,带着三个人目标太过庞大,没入一个营帐内时。
她们主动停下朝着那金吾卫跪下后磕了一个响头道:“殿下就交给你了,我们一起逃出去的概率太小了…”
“我们躲在这里等金吾卫将我们带出去…”锦姑姑眼里噙着泪。
元苏苏很清楚,这就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她艰难地点头,咬着唇看向一路走来胜似亲人般的二人:“如若被他们找到了,不论如何都先保命!”
金吾卫催促道:“殿下,我们该走了。”
那人带着苏苏穿过重重营帐内避开了打斗,这个路线是平日里他们躲在暗处便牢记下最快逃跑的路线。
不远处军营大门因着动乱而无人看管,但附近仍旧有不少鹰师与蛟蛇的人在。
因着他们配合默契,竟然开始逐渐占了上风。
李崇山在围剿中受了伤,那一党各怀鬼胎自然是军心不稳,已然是自顾不暇。
“殿下,如今只能冒险一试了。”那金吾卫探查了周遭情况后,因着一旦出了这个营帐那么就没有遮挡物了,而距离凉州军营大门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那么必然是冒险的。
元苏苏咬着唇,平时体测就是个纯纯废物遇上元寄茵这一具养尊处优惯了的身体…
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啊!
眼下山穷水尽,只能拼死一试。
骤然,那金吾卫攥住苏苏的腕骨:“殿下,冒犯了。”
那人速度快到苏苏耳边都只能听到残旗被朔风卷起后烈烈的声响。
但很快如潮水般涌来的追兵以及鹰师还有一人在城墙之上朝着他们挽弓。
箭矢划破虚空,倏地…
那金吾卫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纵使能够躲过后面的追兵但却难以躲过自上方俯瞰视角下的鹰师。
苏苏将右手抬起冲着那城墙之上的鹰师射出,苏苏脑中想起了沈让当初教自己射箭时的一招一式。
她趁着那人替补新的箭矢时…
手腕立刻扣动,袖中的箭弩冲破阻挡直直冲向城墙之上那人而去。
很快,那箭矢误打误撞扎入那人的脖颈直直倒下。
但苏苏手仍旧在颤抖,她极力克制住内心不断弥漫出的恐慌。
可身后倏地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马蹄声四处散开在停顿下来。
他们如同观看猎物一般地他们元苏苏,那蛟蛇副将努尔一副胜者高高在上般的模样,俯瞰苏苏时眼神里充满了坏笑。
“早有耳闻,长公主生的貌美,前些日子出了凉州本以为要错过如此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