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可不能不管了。项如蓁她成了项如疯,她查一个抓一个,抓一个杀一个,她……她简直杀红了眼。若由着她这么杀下去,必使朝野动荡上下不安。皇上,你快将她召回来吧。”
赵敏成:“这个项如疯……啧,都让你给我搅合糊涂了。这个项如蓁做事是有些生猛,诸位大臣,你们怎么看?”
陆锦澜和晏无辛交换了个眼神,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陆锦澜抢先一步,“回皇上,臣以为没什么不妥。项如蓁的品行您是知道的,此人刚正耿直,她所查办之人虽多,却都是为朝廷查办,按法度执行。”
“据臣所知,自从她接收户部后,查办了几百人。不论她查谁办谁,都不是为了泄私愤,对事不对人。所查之事,有理有据,一切记录在案,办得十分翔实。”
“诸位大人若不信,待她回来,大可翻看卷宗,核对人证物证。”
“既然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没有一个无辜,就不必大惊小怪了。莫说杀了十七人,便是杀了一百七十人,也是为我朝清理蛀虫,做了好事,有何不可?”
“
人头落地,而后便是抄家起赃。户部亏空已久,如今一车车钱财运往京城,国库日渐充盈,有什么不好的?”
“有人若因此不安,该反省自己。清白者,自然无惧。不安的人,大概是做了亏心事,怕刀砍在自己脖子上。”
那人才刚提起参奏的话茬,就被陆锦澜夹枪带棒的怼了一通,只得熄火。
项如蓁在外面放手大干,陆锦澜和晏无辛就在朝上为她守住舆论场。
如此反复几遭,转眼便到年下了。
这日,陆锦澜和晏无辛下了朝,一同回到忠勇园。
刚到府门口,凛丞便带着怀星,笑吟吟的迎上来,“我就琢磨着你们该回来了,已经命人备好了热茶和酒菜。二位大人快换了衣裳,用膳吧。”
陆锦澜将马鞭丢给仆从,随手解了披风递给凛丞,笑道:“我和无辛刚想在路上说起来要吃烤肉,你让人准备好炭火和烤肉的篦子,再切两斤上好的五花肉,我俩到我屋里吃。”
凛丞一叠声应着,急忙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脱去厚重的冬装和官服,穿着轻便的常服,围着火炉烤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
手边方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厨房很快又送了切好的鹿肉、牛肉、羊肉来。
屋子里的地龙足够暖和,二人两杯温酒下肚,便挽起袖子,解开颈口的扣子,热出了汗。
晏无辛掐指一算,“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我估摸着二十七八,如蓁就能赶回来。”
陆锦澜哼笑一声,“别提了,如蓁昨儿来信说,她可能要晚点回来。虽然查办一切顺利,但她返京时要杀个回马枪,查漏补缺一下。”
晏无辛哈哈一笑,“这个项如疯,真是疯了。我要是贪官,我只求速死,下辈子都不敢贪了。”
陆锦澜叹道:“如蓁这一去,收获可不小。已经补回来两百万两银子了,回头再把赃物换了钱,户部的亏空就补得七七八八了。可她这一趟,树敌无数,只怕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等着抓她的错处。”
晏无辛道:“如蓁做事细心,又严于律己,一般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陆锦澜道:“我看,不仅她要严于律己,我们也要格外小心。咱们三个已经够扎眼了,有些人拿不到如蓁的错处,兴许就要往她身边的人身上盯。”
“马上过年了,会有不少外地官员进京,京内官员也会频繁走动。从前咱们是学生,做什么都无所谓。如今身居高位,还是谨慎些好。”
“我看,咱们干脆放出风去,今年不收重礼。但什么都不收,未免显得不近人情,我府上只收些吃食,哪怕是干菜、腌肉、蘑菇之类的东西,也比金银好。”
晏无辛连连点头,“那你只收吃食,我就只收美男。反正皇上也赏过我美男,我收这个不犯毛病。”
陆锦澜笑着与她碰杯,“如此甚好。”
两人正说着,洗墨在门口道:“少主,府外来了个姓黎的户部主事。她说她是项大人委任的,项大人走时说如果遇到了事,可以来找您和晏大人。她出了件天大的急事,实在没有办法了,不得已来求见二位大人。”
陆锦澜一笑,“你看如蓁,人在外面,还给咱们留作业。”
她对洗墨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身材肥胖略显憨厚的中年女子躬身进来。
她迈过门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下官户部主事黎劲草参见陆侯、参见晏大人,下官已经走投无路,求二位大人救我!”
陆锦澜吹了吹筷子上油脂四溢喷着香气的肉块,淡然道:“天又没塌,你哭什么?说说怎么回事儿。”
第111章
黎劲草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明了事情原委。
原来项如蓁离京前,将有些快办完的案子交给她来收尾,其中有一案涉及一位已经告老的官员。
此人姓钱,也爱钱如命。在任上时挪用了一笔款子,去向不明,被项如蓁揪了出来。
项如蓁在时,这人还算老实,有认罪的态度。可项如蓁一离京,姓钱的便变了脸。
黎劲草几次去催款,姓钱的非但不给,还派人到黎劲草她娘卖炸糕的摊子上留了两百两银子,藏在装面粉的桶里。
老太太年迈老眼昏花,过了一夜才发现。
再想还回去,人家当然不肯收,非说那是送给黎劲草平事的钱。逼着她把案子抹了,不然就要告她收受贿赂。
黎劲草越说越委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气道:“姓钱的欺人太甚,我道理也讲了,求也求了。我娘自责地都要上吊了,那厮就咬死了说,钱是我要收的。”
“下官现在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案子还没法办下去,项大人回来非骂死我不可。”
她哭得稀里哗啦,晏无辛却被气笑了,“我说黎大人,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二百两银子就把你逼成这样?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一个月俸禄不到三十两吧?你干脆就认了,把钱收了,事儿交给别人继续办。你呢,去蹲三个月牢房,出来还倒赚了一百多两呢。”
黎劲草一听,急道:“我都这样了,晏大人为何还要戏弄我?这又不是钱的事,下官虽然家穷,但从没贪过一分钱。要我承认受贿,那我干脆回家去,和我娘一起吊死。”
陆锦澜瞥了无辛一眼,笑了笑,对黎劲草道:“晏大人说的是玩笑话,你莫要当真。我听如蓁说起过你,你是京郊窑县人,对吧?”
黎劲草道:“正是,项大人查窑县时发现除了我,其余同僚都查出了毛病。项大人说我是出淤泥而不染,特地把我提拔到户部任职。”
陆锦澜点了点头,“出淤泥而不染,别人都贪你不贪,很难吧?”
黎劲草黯然道:“难。”
陆锦澜道:“守住自己,不容易。可你现在做的事,是管住别人,更难。与恶人斗,你就要更恶。人家栽赃你一下,你就没了办法,还怎么办事?姓钱的现在已经是平民了,你一个做官的斗不过她,你窝不窝囊?”
黎劲草吸了吸鼻子,“论使坏,下官是比不过小人。”
陆锦澜瞪了她一眼,“比不过你学啊,死心眼儿啊?以后这样的事儿多着呢,难道你次次都上吊啊?一百条命也不够你吊死的。”
“如蓁比你还宁折不弯,可她没你这么蠢。人家就拿住你只有正招,没有邪招,才敢使下三滥的手段。可你连小人斗不过,算什么大人?”
黎劲草闷声道:“陆侯教训的是,只是眼下该怎么着,下官一时想不到主意。”
陆锦澜摸了摸下巴,“你来这儿算来对了,姓钱的欠了户部多少钱?”
黎劲草回道:“连本金带罚款,一共一万两千二百一十七两。”
陆锦澜笑道:“真是个吝啬鬼,这点钱都不肯吐出来,你刚说姓钱的现在做绸缎生意?”
“是,在
城西开了间挺大的绸缎庄。”
陆锦澜勾了勾嘴角,“那二百两银子你收着,算是给姓钱的一个教训。你见着她,告诉她一句话,少耍花招,三日内把欠户部的钱还上,不然我让她从此以后都没有生意做。”
黎劲草一愣,“陆侯,这……不合规矩吧?这算不算欺压良民……不,欺压恶民啊?”
陆锦澜眉毛一挑,“你怕什么?又不是我出面,我娘刚好是全国绸缎商会的会长,卡住货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布料都没有,她卖什么?自己吐丝啊?”
“你把这层关系告诉她,她但凡没有蠢到家,就会老老实实交罚款的。”
黎劲草依言去了,问题果然迎刃而解。
类似情况,在此后数年经常发生。只要项如蓁不在京中,遇事不决的人便会往陆府跑。
且说这年过了三十,项如蓁还未回京。晏无辛一大早赶来陆府,才知道金雪卿今日生产,府里上下忙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