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茵将药伸进嘴里时,病人还能够用吞咽反应,缓缓地将一勺药慢慢喝进肚子里。
一勺药喝完,立即换上新的一勺。
如此循环往复,四次下去,经由刘素兰一路宣传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朝着杨启航一家所在的位置聚集。
尤其是身处其中的老一辈,对养老的事情格外忧心。
担心有杨启航这个恶劣的例子存在,在他们村子里形成不好的影响。
万一往后有人有样学样,他们的养老怎么办?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
所以,站在院子里的何蜜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聚集的人群中,为首的都是她的长辈,顿时吓得肝胆欲裂。
此时她也管不了还想去找村长求情的丈夫,当即抱着怀里的孩子,急匆匆地朝着屋后的方向跑去。
猪圈旁,杨启航一脸后悔地看着村长,声泪俱下地解释:
“叔,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爸死后,我妈是怎么照顾我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呢?”
说罢,他吸了吸鼻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刚刚还泪流满面,现在已经转换为悔恨和愤怒。
“都是何蜜这个女人,欺骗我!家里都是她在做饭,也是她照顾母亲和送饭,我都在忙地里的事。根本没有留意母亲在她手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叔,你一定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不然,我就没法在村里做人了。”
“叔只要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从今往后亲自照顾母亲,再也不给何蜜那个贱人虐待的机会。”
说到情深处,杨启航更是直接给杨村长跪下来,一双手紧紧扯着村长的手不放。
他自诩说出的理由绝对能够令人信服,低头假哭时,已经在琢磨往后该如何“照顾”母亲。
不曾想,他的手忽然被人重重甩开。
杨启航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在漆黑湿润的泥地上,整个人呆愣地跪在原地,没有反应。
而杨村长悲痛和后悔的声音立即在上空响起。
“如果不是你默许,你媳妇敢这样干!”
“你们家那一亩地,就让你忙的连一天见一次你妈的时间都没有!”
“枉我之前这么相信你,竟然让你在村子里阳奉阴违,虐待自己的亲身母亲。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陪着你一起劝小月把你母亲送回来!”
想到弟妹变成这样,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杨村长后悔的掩面而泣。
就在这时,闻声而动的村民们已经来到院门,气势汹汹地怒吼道:
“航子你个狗东西在哪里!竟然敢虐待自己的亲身母亲,你还是个人吗?”
“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居然敢干这种事,我们要把人抓去处理!”
“还不快给我们滚出来!”
“滚出来!”
……
这一刻所有村民出人意料的团结。
一个个无惧烈日,举起随手带来的“武器,”对着屋子喊打喊杀,势必要将这个触及底线的人抓住,狠狠惩罚。
听到声音,杨启航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躲在村长身后,寻求庇护,嘴里还在不解地喃喃自语。
“村里怎么会知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
“叔,我不要被抓走。”
“对!我可以逃。”
话音刚落,杨启航转身就想朝着山林逃走,不给村里人集体惩罚他的机会。
但他刚转身,后领口立即落入杨村长的手中。
对于这个曾经爱护和信任的侄子,他不得不亲手抓住,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都来吧,人在这。”
杨村长的声音不大,但还是瞬间被留意杨家屋子状况的村民们听到。
顷刻间,围堵在院门口的村民们朝着两人在的位置跑过去。
一看见杨启航,瞬间有几个人冲上前将人牢牢抓住。
眼见被抓住,杨启航顿时没了心气,浑身瘫软,只能依靠几个村民的力量维持直立的状态。
为首的杨卫民意识到是村长将人抓住的,立即激动地说:
“还好村长你把人拦住,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敢虐待亲妈的狗东西。”
“还想跑?待会儿就把他的腿打断。”
“诶诶诶!这年头不流行私刑了,小心被派出所的人抓走。我们还是用其他看不出来的法子吧,安全点。”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的点头。
此时被落在最后的刘素兰终于从愤怒的人群中挤出来,关切地问:
“村长,荷花姐人呢?”
村长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身旁的屋子,“人在里面,陈大夫正在治疗。”
此言一出,刘素兰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有的治就好,有的治就好。”
其他之前和荷花婶子交好的人,也纷纷跟着出声。
“说明还有命在。也是荷花幸运,正好遇上陈大夫义诊,不然早就被航子他们两口子弄死了。”
“我听说陈大夫想要进屋的时候,航子还拦着人不让进,真的是该死。”
“对了!我想起来早上排队的时候,航子这狗东西还笑着说自家不着急,舍己为人,排在最后。现在看来,他是想把他妈弄死吧?”
“呸!”
“狗东西!”
“真不是个人!”
还没把人带到祠堂,村里人想到杨启航的恶劣行径,根本等不了了,直接动起手来。
一时间,各种力度落在□□上的沉闷声在院中响起。
还是村长担心人被大家打死,出声阻止。
“好了好了,别打了。”
“万一打死的话,不好和派出所交代。先廷,你们先把人带去祠堂,等晚上再处理。”
村长发话,大家伙儿才不舍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杨启航现在的模样也渐渐出现在大家眼中,一张脸被打的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原本的五官。
再看他需要人拖拽才能够移动的状态,身上的伤势也不轻。
屋外的动静并没有对陈茵的救治产生任何影响,现在她的心神都在病人身上。
随着一勺一勺的破格救心汤灌下去,屋内的两人能够明显的感受到病人逐渐恢复的呼吸和心跳。
尤其是担当支撑物的伍香芸,几乎是一点点感知到怀里的人逐渐升温。
那种濒死的人一点点被救活的震撼,令她完全忘记了身处的环境。
半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香芸嫂子,你可以把人放下了。”
陈茵确认病人暂时没有危险后,对着已经身体僵硬的伍香芸说。
闻言,伍香芸有些不敢相信,她对上陈茵坚定的眼神,缓缓挪动身体,松开手,想要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完全僵住。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取回对身体的使用权。
此时,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的刘素兰等人,也发现了屋子里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对着里面的陈茵询问。
“陈大夫,现在荷花姐是没事了吗?”
陈茵转身看了一眼围在门口乌泱泱的女性们,点点头说:
“危险期已经度过,但仍然不可以掉以轻心。接下来还要继续煎药、喂药,直至病人醒过来,才可以更换成其他固本培元的方子,养护身体。”
“那可以把人挪出来,换一个干净的屋子吗?”
“可以。”
一听这话,门口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房间的状况太糟糕,她们这些围在门口的人都有些受不了屋里传来的恶臭味。
不敢想这段日子无力挪动的吴荷花是怎么在这种条件下生活的。
同时,对陈茵这个大夫更加崇拜,竟然敢直接在这样的环境中,对着一年没换洗犹如的“乞丐”一般的病人亲手看诊。
望向陈茵的目光中,含着满满的敬意和欢喜。
随即,刘素兰喊上几个熟悉的人,将杨启航他们房间里的被子拿来,一起进入屋子,小心翼翼地将吴荷花放在被子上。
看着被子上只能看见骨头的人儿,一群在外泼辣的婶子们,全都忍不住落泪。
刘素兰更是声音哽咽地说:“荷花姐这段日子受苦了。”
“要是早知道启航是这种人,我就不应该信他的话,亲自上门看一眼才对。”
“谁说不是呢?”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自责,责怪自己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
在几人小心的动作下,病人被转移到最好的屋子修养。
眼见大家会留在这里照顾,时间也快到了下午义诊的时候,陈茵表情严肃地对几人叮嘱。
“现在病人暂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喂药。那药需要一直喂下去,直至病人完全清醒。清醒后,再间隔六个小时喂一次,直至能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