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现在却因为忘记说“一帆风顺”而后悔。
就像她原本心情很好,现在却因为张献短暂的到来又离开而觉得孤独。
张献真是罪人。
她双手捧着那朵美丽到神秘的昙花,开始怪罪它为什么这么美丽,这会让人忍不住担心即将到来的明天,担心它不再美丽,担心它凋谢,担心它死亡。
担心它忽然不属于自己。
“你和带你过来的那个人一样有罪。”她对花说。
张献回到进攻方阵的时候,众人只当他去休息了一会,还换了身衣服。
华明嘴碎,调侃道:“洁癖是心理疾病。”
张献不看他,向两旁弟子命令道:“结赤龙除魔阵。”
玄清门已经进攻下来一半,魔物全部缩回主峰,霸占住那条灵脉,以守化攻。
有人在魔群中看到自己的脸,亲朋的脸,无法分辨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因此不战而败。
当火龙与冰龙并驾呼啸着直冲天际,一切幻象都被击碎,魔物露出了本来面目。
地魔是无形的,由天地中怨气所化,恢复原貌,那就是一团团狂舞的黑气。
双色龙纠缠着横扫整座玄清山脉的上空,千万丈的厚重云层被轰然震散,深蓝色夜空镶着璀璨的星月,乍然浮现在头顶。
望着天地忽然变色,局势瞬间逆转。
时念停下来休息,悠然擦着长刀,感慨道:“难怪金长老死活要给他招魂。”
被他当靠背的华明自己都快支撑不住,还要抵着他这么大一块大块头,直接用剑柄捅去。
时念像背后长了眼睛,一下子躲开。
华明:“还好不曾如他所愿,这样一个魂魄俱全的活人张献,不比一魂一魄的傀儡尸好用?”
“哦?那可不一定。”时念笑容残酷,“那样只用作废他一个就够了,由他进山将魔物厮杀作一处,再让护山大阵启动自毁,整座玄清山全部化作烈火灶膛,大罗神仙也顷刻炼化了,哪还用得着你我劳心劳力。”
被这样的计划激得背后寒毛倒竖,华明一下子离得他远远的。
“你这钢铁心肺,如果不是回魂灯损坏,真该拿来给你照照,是否缺了些魂魄。”
时念在他背后冷冷道:“还说我呢,你新收的乖徒儿,只怕比我更需要招招魂。”
华明根本不搭理他:“你就嫉妒吧。”
再次被他中痛处,时念面色冷下来。
漫天攻击如同狂怒的海潮,黑魔被杀得嘶吼谩骂,天地间充斥各种各样尖叫鬼鸣,无数黑羽如烈火过境般轰然腾起,又飒然落下。
当那一片片黑羽从天空落地,才发现,那不是羽毛,而是一片片虚无的灰烬。
轰——
灰烬下落得如同暴风雪,几乎发出轰鸣声,清丽的玄清山霎时笼罩了一层厚厚灰层!
天地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来灰烬飞舞也是有声音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天光从黑色飞灰的缝隙中投成一道道闪烁的细密光束,所有人都听见世界归于平静的声音。
没有妖魔,没有哭喊,没有狂风呼号。
安安静静的雪落下的声音。
张献摊开手,看见白色的黑色的雪一起悠扬落下。
天还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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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紫糖][紫糖][紫糖]嗑到了嗑到了
第42章
桑蕴是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的。
一瞬间就拎到了镇外的桦树林。
天气到了一年中最冷的几天,桑蕴被冻得连打六个喷嚏。
眼前是一双发出兴奋光芒的猫眼。
张昼完全不管她正在打喷嚏,快乐道:“我们来啦!”
桑蕴远不如她那么乐观,心中不断念着“引刀成一快”,才能平复一些心情,沉重道:“如何呢?”
“太冷淡了吧。你答应我的事,难道不作数了吗?”
桑蕴灵机一动:“原来还能不作数的吗?”
“不能。”
张昼点着她额角,很不客气,“你和你的小情人都有把柄在我手……”
“什么小情人!”桑蕴红着脸一下子坐起来。
这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以前从来都是自动过滤。
可是今天忽然发现没办法过滤了,可能过滤网堵住了。
“这么激动干什么。”张昼继续说自己来意,“差不多到时候了,我们要穿过玄清山脉,得请你帮忙。”
桑蕴:“我既不是骡子也不是驴,不能驮你们。”
“我们自己有骡子。”张昼说,“但是玄清山不许我们进,得有个内鬼和我们里应外合。”
桑蕴被吓得那一点点睡意都消散了。
谁家好人把“内鬼”这么明晃晃放在嘴边!
对方是魔!她是人!
她怎么能给魔物当内鬼?
桑蕴:“这太难了,我不会。”
“你会。你连金大川都能宰了,偌大玄清门,除了张献,还有你杀不了的人、做不到的事吗?”
“搞不好让我杀张献还简单些。”
桑蕴一口拒绝,“当初说好的,我办不了的事不作数。”
“那你去杀张献。”
桑蕴快要给她跪下了:“拜托,别这么整我,我只是个柔弱的普通凡人。”
张昼那张较旁人颜色稍深的脸猝然靠近,在桑蕴眼前无限放大。
丰满的嘴唇开开合合,桑蕴看得晕晕乎乎,听得也晕晕乎乎。
“你很想开脉修行吧,我有办法帮你。”
心跳得快要炸膛,不夸张地说,桑蕴忽然看见了烟花在眼前乱炸。
“当、当、真……”一句短促的疑问,她足足支吾了好几息,“……当真?”
“嗯哼。”张昼玩着桑蕴脸边上的一缕乱发,语气似乎很是同情,“我们队伍里,一半以上都是你这样的凡人——世上哪有那么多叛逃的修仙者?”
桑蕴脑子还能转,疑惑道:“可你们是魔。”
“嗤。”张昼冷笑,“什么是魔?我猜你应该见过魔,是什么模样?可是我这样?”
都不需要细细回想那段恐怖经历,桑蕴立刻摇头:“不是。”
“不过是为了诋毁我等。世人啊,就是容不下别人和他们不一样。”
桑蕴很快就被说服了。
她作为外来者,其实对这种魔还是仙的,没太大感觉。
她觉得面前这个人挺正常的,还救过她一次,再加上张献的影响,她一开始就对张昼有好感。
魔就魔吧。哪里就比人高贵了。
“你们只是想从玄清山脉穿过去,到达另一片大洲,对吧。”
“当然,我们又不是战争狂魔,我们只打敌人。实在是这片山脉太大太广了,且有防护罩通天盖地,想要过去,只能绕行。那得走好几年,我们等不起了。”
“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能帮到忙哦。”桑蕴问,“你们多少人,多大阵仗?”
张昼对着身后的虚空拍拍手。
桑蕴有些紧张,望向她背后那一片昏暗晨光中的树林雾气。
哒哒哒。
相当可观的一阵杂乱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脚步声,有人的,有动物的。
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从冬天的淡蓝晨雾中走来。
有人骑着马,有人骑着驴,有人步行,有骡车拉着粮草和行李。
相当朴实的一支队伍。没有桑蕴想得那么神秘和凶悍。
红色的旗帜由一竖高杆撑起,高高地飘在风中,快要高过树顶去。
为首的人骑着人那么高的黑色骏马,缓缓靠近。
“将军。”张昼对她很尊重。
桑蕴看着这样一群人马,忽然弄懂了什么——
破军,是一支军队。
那些化魔叛逃的玄清弟子,带着一大群凡人,组成了一支精悍的集骑兵步兵弓兵于一体的民间军队。
这支军队,如今要翻越数万里的玄清山脉,去往大陆的腹地。
桑蕴记下了他们的方阵,说:“我尽力。”
张昼抬头:“我自作主张许诺她,说将来可以教她修炼……白芷,你展示给她看看,防止她不相信。”
人群中应声走出来一名中年女子,看着平平无奇,也无灵气,仿佛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妇女。
她在桑蕴面前站定,双手一撑,一只金属弓箭凭空出现,箭尖冒着火光。
那箭瞄着桑蕴,桑蕴赶紧往旁边跳了步,于是箭矢如流星般铮然射出,一连斩断路径中几棵大树,后又飞回她手心。
桑蕴看得眼热:“你真是凡人?”
白芷看看自己:“哪里不像吗?”
桑蕴:“哇……”
成功取得桑蕴信任,张昼得意抱胸。
坐在马上的将军先是伸手摸了摸张昼的头,像揉弄一只温顺的黑豹。
然后踱过来,向桑蕴致谢。
望着那双已经不算年轻的威严双眼,桑蕴忽然很想,忽然觉得,她也该摸摸自己的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