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花了整整一个月进行锻炼开脉。
全部失败。
这点挫折当然掰不回她的想法,她发疯工作、攒点数,风雨无阻加班兼职,不到两年又攒六粒。
那两年她快要将自己逼疯,一次次告诉自己:
你只是运气不好
这次天象不对
身体状态不好,时机未到
这粒丹药一定质量不达标!假药!
天道酬勤
坚持、坚持、坚持
凭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只要努力……
我不服!
再赌一把!
总能撞大运!
难道我没这个命?
莫非真的是个废物?
我是废物?
这段经历,将她打击得半人半鬼。
第一次知道,怎么做都没有希望,是这种感觉。古代诗人经常因为不得志“郁郁而死”,那时语文课上,都觉得是夸张,大家都认为他们其实是穷死的、病死的、累死的。
原来一个人真的会因为自己无能而痛苦死掉。
原来她也可能会郁郁而死。
好在后来山淞上山,他看过医书,略通医术,帮着慢慢调理,一切都好了起来。
山淞曾说是她救他一命,给他上山的机会,其实不对,是反过来的。
桑蕴觉得现在山淞背叛了她,无比失望,骂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最擅长翻脸无情、出尔反尔、不守承诺!”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山淞,他抬起眼的时候,眼眶已经发红,喉间也挤出几句难听的话:
“你这些话,是想对那仙君说的吧!他背弃了你,你就将气撒在我身上……”
话音忽然停止。
在说到“他背弃你”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想说了,剩下的尾音全都散在空气中。
不敢再看桑蕴,他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桑蕴望着他背影,不自觉往前追了一步,又止住了。
他说了什么,她其实不太在意,小孩子总是口无遮拦,何必计较。
她只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愤怒——他不成功,她会难过,他成功,她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这哪像是个姐姐该有的念头。
争吵总是让人不快,她不再想回去睡觉,自己找了个地方蹲着发呆。
还没休息多久,不巧突然下雨,秋天小雨淅淅沥沥,吹在脸上跟冰水似的。
仿佛连天都看她不顺眼。
她正觉得灰心,忽然又想到,今天也是张献的庆功宴,那么老天应该也看他不顺眼。
她又没那么灰心了。
谁知雨天还有人在路中间唧唧歪歪。
“没有!”细细的女声略提高了音量在争辩,“我今天摘的是青岁条,总共摘了四十六斤,根本就没去你什么红玉藤的田里……”
“什么这个田那个田,整座十二峰的灵田都是我周家的田,这红玉藤价值是青岁条十倍不止,敢偷我的东西还敢顶嘴,跟我去刑务堂!”
随即一阵杂乱的脚步,拖拖拉拉的,听起来像一个人拖拽另一个,正在往大路尽头去,似乎要过传送阵。
听声音是十二峰的同门吴阳,这个女孩平常总是拉她组队做多人任务,效率很高,也算有点交情。
桑蕴都来不及悲伤了,抄起不知道谁落在路边的一把扫帚,就走了过去。
“让让,让让哈,扫大街。”
路过争执的两人时,她故意把大扫帚朝两人脚下扫去,密竹条扎得男子直跳脚。
“长不长眼?怎么做事的?”
青年男子朝她扫了眼,瞧见是个戴着斗篷低着头的不起眼女子,直接一脚踹来,只不过细竹条软韧,他踹上去相当于踹进空气,顿时趔趄了一下。
趁他手松腾出个空,桑蕴挥着扫帚挤进他们中间,黄竹把手很不小心地胡乱往青年男人身上戳。
“麻烦让让哈,行个方便,唉,雨天让人扫大街,真难办啊。”
这下傻子也看出来她故意找茬。
“你是不是故意的?”青年拧着眉拍自己下摆上的泥水,“敢找我周齐世的麻烦?知道我是谁?”
眼见女子不理他,只是埋头狂扫,一边扫一边将那小贼往远处挤,眼看着快要晃出去二里地了。
“好啊,原来是同伙!”他手里还攥着下摆,快步追上去,一把揪住桑蕴衣领,“谁都别想跑,都跟我去刑务堂!”
桑蕴还未有反应,被她推着跑的吴阳先气不过了。
吴阳非常有骨气地往前一站,高声说:“你不要为难桑蕴。”
桑蕴对她没有任何期待,只想推着她跑。*
“想来是我没注意拔到了红玉藤,师兄虽然还未受到损失,但我坏了规矩,受罚也是应该的!”
吴阳豪气云干说完,想了想,重重跪在那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打我一顿吧!”
这么有气势的声音,这么有魄力的神情,说出来的话怎么是“你打我吧”?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周齐世不肯松手,冲她们道:“光天化日打人?我可是正人君子。我已经说了,你们俩谁也别想跑,最少一人赔我一千点!”
跪着的身影一抖。
这样的数额,已经超过了任务处罚应有的范围。
对方这是想要她们倾家荡产。
“周世齐是吧。”
桑蕴原本就心情不佳,此时骨子里那点凶性毕露,用竹把手抵着他的胸将人推远,“我数三声,你从这条路消失。”
周齐世刚想骂她念错自己名字,却忽然迟疑了下,想起刚刚那人好像叫她,什么?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哟,不是这几天在门里红得发紫的……那谁吗?主峰的师兄们正到处找人要你的画像呢。谈了三天就被甩了,听说是因为嫌你样貌丑?不过要我说也不亏……嗷——你!”
桑蕴抬手就是左右两巴掌。
打完又嫌不解恨,一脚踹上他肚子,趁周齐世脚下不稳,桑蕴提棍便捣,将人打得满地乱滚。
“再说一遍。”
眼前寒光一闪,刀锋已经抵上他的喉间。
骇死人了!
周齐世躺在地上,在小雨中勉力抬头看清桑蕴的脸,她不远不近地俯身瞧他,手中短刀在阴冷天色中像块发亮的雪。
……却亮不过那一双水墨细线勾成的眼睛。
心口忍不住“嗵嗵”两下。
这、这哪丑了,还是说他审美……刚好和张师兄一样。
不愧是他。
脑子里各种念头诡异地打了个转,也不知怎的,他忽然没了脾气,在刀口下歪出个笑来:“要不这样……”
话到嘴边却卡了壳。
他第一次产生向女子示好的心意,可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够意思,不够有劲,配不上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最后,他憋出来一句:
“你要不要和我睡觉?”
桑蕴手一抖。
吴阳尖叫着扑上来:“死人啦!”
第4章
玄清门领域内十万山脉分为东南西北四块区域,分别由四位首座仙君管辖,每区弟子修行工作的侧重点各有不同。
东区弟子好务工,踏实勤奋,平均资产最丰,产业链也较多,富户不少,相应的,贫困者也更多。修行上一丝不苟,章程要求怎么学,就怎么学,没有特殊偏好,非常中庸。
南区弟子崇尚以学为修,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千年身,文化氛围浓郁,擅长不带脏字骂人,不擅战斗。最大的特点是两袖清风,身无分文,经常需要去四处乞讨。
西区爱神学,卜算阵符,奇淫巧技,神鬼秘闻,偏方密药,什么都钻研。由于向外界弟子源源不断提供旁门左道,所以最为富有。然而他们只负责钻研偏门,不负责试验,一经出售概不负责。
北区好武斗,长剑不离身,一日练剑十二时辰都嫌不够,是西区主要顾客,时常受害,且一言不合拔剑,所以医疗也发达。神医华明就出自北区。
这四块山群区域环绕着包围主峰。
只有四区最优异的弟子能跻身主峰,堪称门派核心力量,如今拢共不过六百余人。
有一座庄严精致的九层高塔,位于主峰南部的一座山巅,华丽地矗立在透亮蓝天空中,塔尖直指白色云端,周身有紫色雾光环绕。
这里是藏书阁,收藏了玄清门数千年来所有的文献资料,修行功法,文艺藏品。
再加上离南区近,过来观看借阅的大多是南区弟子,他们喜欢花个三点贡献点买入场券,便一头扎进去再也不出来。
若能辟谷,就扛上帐篷死战,若不能辟谷,就挎上满包食物清水,能活几天便看几天。
以至于下面几层很多时候都无处落脚。
因为上面几层他们上不去,太贵了。
四天前。
张献替掌门送信归来,从上方看见这座塔,紫气云雾无端笼罩流动,有弟子身影在入口处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