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你……在亲谁?”
桑蕴一愣:“阿淞啊。”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桑蕴没有收到张昼的指令,心有些慌,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又或者,她根本就不能让张献有那么,强烈的波动?
她是不是不行?
桑蕴有些气恼,捶了下时念,悄声道:“死人吗,你也动一动。”
她听见男人的呼吸声,比刚才重很多,几乎像轻喘。
随之而来的是有些凶的蹂躏,力气很重,仿佛时念从那具温柔的躯壳里炸出来了。
她的脸颊被捏得痛死了,可对方的唇一直停在她的前方,就一丝丝距离,始终没有落下。
不是,这种时候玩纯情?
她恨不得蹦起来往上亲,可被按得太死了,身上仿佛被水泥浇筑,她一点也动弹不得。
她只能接受着一个男人对于要不要吻下来的巨大的迟疑。
很难想明白他到底在迟疑什么。
害怕?羞涩?
闭眼碰下嘴而已,为什么会需要那么大的力气?
这边两人凶狠地角力着。
那边张昼一样不轻松。
她……感觉到了。
她从小就对这些灵怪诡异之物感兴趣,所以界灵也是她的研究方向之一。
这是她第一次真的看见,这么说好像不准确,第一次和界灵处在同一个时空。
张献就背着这玩意这么些天到处跑?
也就是他了。
换个人早就炸了。
也不对,她真是有些慌了,换个修仙者,没有修为没有开脉的人与这种灵怪之物是绝缘的,它们没可能在凡人身上正常生活。
张献不顾身后缓缓拔剑与念咒的声音。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前只有那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
走进这座黑暗的洞窟,像走向一座坟墓。
一座拥挤的坟墓。
杀了他。
拔剑的瞬间,身影和雪剑一起射出,剑鸣在石壁件层层撞开,如同天上来的瀑布猛烈地撞向山体。
桑蕴被震得耳朵都在痛。
狂风吹得她的头发乱扬,遮住了面前人的脸,发丝厚厚地糊住他们中间的空隙。
这一层发丝却让男人放下了什么,变得不管不顾。
他就着这一层隔膜,迅速地吻下来。
桑蕴被吻得呆了呆。
有些……和她想得不一样。
好真实。
是指感情。
好真实的情感。
一个人若不能分辨吻里是爱意还是其他,那她怕是会比较惨。
时念太忘情了,闭上眼,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只有亲吻。
桑蕴在心里呐喊:摧岳刀啊,你的刀呢,张献砍过来了啊!
要死了啊!
浩瀚的刀声终于铺天盖地地响起,刀气在甬道中像浪潮狂舞,轰然袭向张献!
不过是从背后。
背后?
桑蕴怔怔地往洞口看了眼。
那边横刀站着的,是另一个山淞。
他是……谁?
眼前的这个山淞……又是谁?
桑蕴心头一乱,剧烈挣扎起来。
张昼与时念二对一,拦住了张献。
“还不快走!”
时念假扮的山淞语气冷硬,恨铁不成钢地骂着难舍难分的桑蕴,
“不想死就滚出去!”
桑蕴真挺想滚的。
哪怕张献没有发狂,她都想滚。
世上哪来的两个假扮的山淞?
面前这个,大概,也许,很可能!是真人!
她不想,或者说,没想过,会和山淞发生这样的事。
别的男人亲就亲了,大不了事后一脚踹开,山淞是她的亲人。
好像是有血缘的。
她脑子很乱,只想离开,山淞却铁了心,除了亲吻别的都不管了,他像是恨不得死在这。
桑蕴不想死在这,更不想死在张献手里。
她用力咬着他的下唇,舌尖尝出了血气,想要将拳头凿进他的骨头里。
张献已然快要疯了。
只有山淞,巨大的威胁,可憎的心和舌,且打不得,杀不得,他恨这个人恨到想要将其挫骨扬灰。
沉睡多日,平静到几乎消失的界灵开始低低地笑。
它在通知世界,它醒了。
【看见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我很欣慰。】
它说。
张献听不见,也没法听。它是直接将这段文字灌进他的脑子。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理解。
它在一点点蚕食和覆盖着他。
它……有野心。
这个界灵,这个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做成的神灵,竟然非常渴望成为一个人类。
它一直在学习他、参考他、建议他。
因为它会变成他。
为什么,是什么让一个神渴望变成人?
它总说天道不公,说它的母亲苛待它,又是为何?
因为不许它出风水界?
世界总有规则。
它现在要破除规则,它在挑战天道。
杀人吃人对它来说不算什么事,不能这么说,它没有这样的概念。
它没有当过人,没有拥有过性命,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做杀人。
张献抵抗着他人攻击的时候也在抵抗它。不能让它夺走自己的身体,不能让它降临这个世界,桑蕴……还在。
他的抵抗落在别人眼里,就是自我疯魔。
时念早已不耐烦:“杀了吧。”
张昼制止他:“三重阵法,目前才启动第一层,等第二层制不住他,再看。”
时念:“那第三层……”
最中心的第三层法阵,桑蕴认得。
那天桑蕴见过山淞启动了同样的阵法,差一点就让他和张献同归于尽。
张昼是阵法上的天才。
今天的这座死阵更庞大、更诡异,有无穷的血性与咒怨。
桑蕴早就认出来了。
如果界灵没能按照她们的计划成功被收服,张献会死。
桑蕴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总之不能坐以待毙,她不想死,也不想山淞死,更不许张献死。
她抽出刀。
山淞感觉捶向自己的拳头忽然变成一道冷冽的劲风。
疼痛像一双手在撕裂他的心。
他听见血滴在地面的声音。
他被推开了。
第58章
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宿命里排布好了的,巧合过了头的事件。
山淞由掌门亲自指派,带领队伍前往岐山剿灭魔窟。
意在锻炼新秀的目的很明显了,华明也很高兴。
他认为这是掌门在重用*山淞。
从来没有刚入主峰的弟子被分派这样大的工程,更何况还需要带队。
山淞不发一言领了任务。
他内心对这件事比较不耐。
时间紧张,事务繁忙,桑蕴还没有消息,他没空去除什么魔物杂兵。
他不知道这些天桑蕴就在山下的寻仙镇,更不知道她也会在同一天来到岐山。
两队人就在这样一个过于巧合的时间点相遇了。
当桑蕴主动叫他的名字,拥抱他。
世界开始颠倒,魔窟像是人间,魔气侵蚀而成的溶洞仿佛壁刻画作,有阳光嘭地一声倒进来。
他终于开始感谢这场行动。
此生他终于有了另外一个时刻,可以超过当年。
当年他背着母亲的书信上山,看见桑蕴从高高的山石台阶上跑跳着迎下来,盛夏的树叶在正阳下噼里啪啦。
他永远记得那个画面。
他以为那会是唯一,现在有了唯二。
如果没有出现挎着刀的另一个他。
山淞瞬间弄明白了,桑蕴不知道他是谁,她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一个人热切地拥抱。
不是他本人。
她似乎有什么筹划。
重要吗,或许。
他愿意将计就计,甘之如饴。
……
张昼看见了那只开裂宛如山崖深渊的黑眼。
恶魔或是神灵的眼睛。
那只眼睛与其说是观察不如说是吞噬,它在吃着看到的一切生气。
她一瞬间想到很多。
从来都是别人夸她天赋卓绝,此时她才是真的觉得自己确实聪明。
她想通了很多事,以前不懂的,以后可能会遇到,当下悬而未决的,那些难题。
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乌糟糟的世界有办法了。
或许只需要从世界的规则本身上做文章。而不是天天挖空心思想着与人斗来斗去。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将这只怪物从张献体内拖出来。
它在他背后张牙舞爪,野心勃勃的样子,很难看。
怪物没道理坐在人头上。
她结出了一张虚幻大网,罩住了界灵,让时念帮她一起往外引。
界灵只要存在在这个不属于它的世界上,就一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