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下屠留眼中的世界已经严重失真,她只能看到两个不远不近的点直勾勾对着自己,带有挑衅的意味。
屠留没想到它还能复生,她将已经消失在现实空间,遁入星曜图的雷击木,硬生生掰了一块在手中。
她是魂体空间星曜图的主人,眼前所见的是现实与魂体两个维度空间的交织,动作自然理所当然。
但在蔺红叶的视角,屠留就是凭空变出来一块木头,砖石一样的大小,感觉扔下去能直接随机砸死一只秽香。
永世不得轮回的那种。
屠留似乎并不打算用如此粗暴的方式。
她的动作有些卡顿,慢吞吞地将木头分为更小的碎瓣。
底下的怪物已经开始向她露出獠牙,却碍于雷击木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蔺红叶盯着那边的情况,自己在一堆匠人留下的狼藉中找了个藏身之处,躲了起来。
屠留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要是被怪物发现他的存在,那会给她添麻烦。
屠留还在掰木头。
蔺红叶平躺着,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她。
很少见屠留动作如此迟缓的样子,即使断手断脚,也完全不会拖累她的行动。
屠留歪了歪头,她在数数。
守魂阵是几颗灵香来着?
倒过来摆,把阵法内外设置全部颠倒,用的也是一样数量的灵香吧。
她连五感都迟钝,更不要提现在还得考虑阵法设计,完全是在混沌的思绪中强行踩踏出一条小路,在上头磕磕绊绊地走。
屠留敛着眉眼,虚虚地朝下瞥。
金瞳怪物阴魂不散,已经开始绕着雷击木踱步,那可以称为“爪子”的手在地上不安地刨动,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吼声。
它想……爬上来?
屠留皱起眉,想得很慢,但很努力。
这好像是她的机会哦。
眼一闭心一横,屠留将手上灵香按照百般推演的结果,前前后后撒了下去。
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多想多错。
怪物刚好在她正下方,布阵的绝佳时机,她就不做确认了。
“轰”地一声,灵香落地生根,绽出金色耀眼的辉芒,闪得人形怪物都呆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摄魂阵成型,金色光茧霎时之间从屠留身上转移到地上阵法,加之星曜图中太白星力强化阵法,一时之间灵光暴涨。
蔺红叶看得目瞪口呆,眼见着屠留失去雷击木无形中的支撑,要从高处坠落。
“小心……小心别掉到里面去了!”
屠留挣脱引香反噬,神思已经清醒,当然不会再痴傻下去。
她手下几个最为朴实的法术打出,强行调整了自己跌落的轨迹,落到蔺红叶身边。
蔺红叶还是有点冲击,盯着她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会儿。
她方才一把灵香下去就把阵法瞬间完成了不说,这种手法在顶尖的阵修高手中也有出现,不至于让他如此惊讶。
但问题是,屠留方才布置的是摄魂阵,把香魂据为己用,极其阴邪,是要折损阳寿的。
这种阵法不教,倒不是蔺红叶藏私,而是摄魂阵本来就属于禁术,这个禁在于它得不偿失,正常人使一次就能从青葱少年变成白发老人,亏损极大。
但屠留为什么看着啥事也没有,反而神采奕奕,比方才挂在木头上还精神?
哦,她没有阳寿。
蔺红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和屠留呆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有这种突破道德底线的笑话跳出来。
屠留没有看他,依然注意着那阵中的动静。
现在她能自如地思考了,很快发现其中的蹊跷。
既然这怪物能被她的阵法困住,实力不过尔尔,不应该在雷击木的全力一击中幸免。
那为什么要杀两次?
两次都长得一模一样啊,难道是她脸盲?
屠留将这个疑惑与蔺红叶重复了一遍。
“按你这么说,有可能是百里家某人的分魂。”蔺红叶面色凝重,“香魂到第六境生息,就能做到分出来的魂体各个与真身一模一样。”
达到第六境的香修凤毛麟角,又是金瞳,只能往百里家去猜。
或者是其他隐世的高人,那就另当别论。
两人就这样满腹疑窦,望着那边的金茧燃烧殆尽,雷击木的一切痕迹也被抹去,只剩魂体领域中一盏亮得慌的太白星。
……上面还插着一柄木头。
蔺红叶有些后怕,扯着屠留的衣袖,眉宇间的皱起就没有平展过。
“要是这么担心,你也来当当鬼,我带着走就行。”屠留抽出还能活动的那只手,试图触摸魂体领域的天际,“你看柳盖她们就不怕……”
话音未落,方才那扇里门又发出窸窣的声响。
难道又有怪物,百里家放了几百只分魂在这里?
屠留正色起来,把蔺红叶留在原地,自己闪身去追。
是个人类小孩。
屠留站在虚掩的门边,这屋里堆满灵香,有半截背影费劲翻窗而去。
那孩子倒没有畸形,脖子和手臂并无突起,无法分辨是否旧蒲村中之人。
屠留不欲留下不确定的因素,准备继续跟上,魂体领域忽而起了剧烈波动。
……高悬天空的木头,在抖。好像马上就要掉下去,砸出一个坑来。
或者等下在魂体领域中飞来飞去索命也说不定。
柳盖鱼珠已经面如土色,连日下来过分惊心动魄,受不起其他打击。
屠留暗叹一声,先处理迫在眉睫的状况。
她没有犹豫直接伸手,要去摘那截木头。
木头很顺从,一提溜就出来,没什么阻力地到了屠留手中,躺在她掌心。
有些过分顺利。
屠留本来做好准备应对不测,这下与手心一截雷击木面面相觑,竟然破天荒觉得不知所措。
……这能干嘛?
屠留把它颠来倒去地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它与她的半截手臂差不多长,看着干枯焦黑,可怜兮兮,不似方才威风。
她摩挲了一下木头开裂的间隙,它就像有灵一般,轻轻地抖动起来。
哦,那可以当“灵剑”。
屠留将它握在手中,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灵香。
灵香、灵剑。
虽然目前看来质量都不怎么样,但好歹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先把它们收起来再去追,小孩子能跑多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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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献祭需要引香:这个设定用了熵减耗能的概念,也就是让事物井然有序需要能量来维持。就像大家每天整理房间、整理文件、整理思路等等,都需要精力。香修毕竟要利用天然资源,对物理化学知识有一些朴素的研究和理解~
前几天出差更得少,昨天回来又遇到进我家门的流浪小猫咪,在给它收拾生活用品又来不及更,抱歉orz,今天会有双更奉上!
第20章 感官错乱
蔺红叶也跟着跑到屠留身边,站定才一会儿,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他眼圈都红了,揉着眼角往屠留身后躲,用气声问:“你在看什么?”
旧蒲村制香厂的灵香,全是以香蒲为原料的产物,在外面看时不觉得,库房里呆久了,同一种气味浓度过高,难免有点刺鼻。
……而且和蔺红叶所契约的妻主香气不同,可能有排斥反应。
“有个小孩翻窗跑了。”屠留顿了顿,“还有,我有剑可用了。”
她把那截可怜兮兮的木头举起来给蔺红叶看,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表情。
眼睛微微眯起,嘴唇抿紧,面露难色。
这确实是正常小公子看见这种寒碜东西该有的表情。
屠留对他的嫌弃倒不怎么在意,只是满意于自己对他情绪的推演,还是挺准确的。
“你要怎么用?”蔺红叶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勉强把目光从那破木头上挪开,与屠留对视。
“作为手臂的延长。”屠留耸耸肩,给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答案。
蔺红叶愣了一瞬,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这话其实还是有道理的——如臂使指,本来就是使用法器的最高境界。
不过屠留……屠留大概率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意思是,手断了也能接。
蔺红叶没好气地摇摇头,他都能想象这人——不是,这鬼——断了手之后用魂体擎着一木棍砍人的荒唐景象了。
“小猫师傅有什么高见?”屠留虚心求教,“你学不学剑法?”
“不学。”蔺红叶的回答毫不犹豫,“剑法讲究的是实战体悟,典籍上一页练十年,我又不能自己练。”
“好罢。”屠留颇有些遗憾,暂时先将这焦糊的木头收了起来。她绕着这间屋走了一圈,试探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密道入口之类,倒是让她从桌边捡了块质量还算过眼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