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不行……不许!”
这是在说什么呢?
屠留借着帐顶的一丝缝隙透下来的月光,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蔺红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不是在报复她。
那是在做梦?
连梦中也在反驳,真是很看不惯她了。
屠留把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一些,试图让人类睡得安稳一些。
但是他好像不冷,是热。
刚刚盖好,马上往下踹,蔺红叶本来睡眠浅,平时按这种程度肯定自己就醒了,但现在依然昏睡,很难办。
屠留心想,以后不能让他轻易醉酒。
正想着呢,旁边躺着的人挪啊挪,两手死死夹住她不放,明明抱得这么紧,却还在颤抖,屠留一时半会儿没敢确认他是怎么了。
以前也没有这个症状啊。
屠留皱眉盯着蔺红叶,对方的眼睫颤巍巍地,让出一滴泪来,在月光下更显得惊心。
她艰难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只,按了按他脸上的皮肤。
换算过来,应该是很烫。
哦,她想起来了,这看着像渴香的症状。
星垂野的天象影响这么大,他的渴香期提前了?还是说那酒有特殊的功效?
屠留说不好,毕竟是给青年情侣们牵红线的盛典,如果有加点料的习俗,听来似乎也挺合理。
她仰面躺在地上开始思考鬼生,身上毯子都被人类给嫌热蹬掉了。
蔺红叶现在虽然整体情况像是渴香,但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和当初那一次虚弱的渴香期判若两人。
屠留本来想要变幻魂体安抚一下他,又怕判断失误,所以暂时以逸待劳,转而有点无聊地数数。
对,数数。在数蔺红叶究竟往她身上啄了多少下。
他难道是属小鸡的吗?
屠留伸出一只手,钳住蔺红叶还在乱动的脑袋,用了一点力气,迫使他张口。
她歪了歪头,这都醒不了?
“不要再动了。”屠留警告他。
“呜呜呜……”蔺红叶奋力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竟然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碧色的闪光在夜里相当夺目,任谁都会觉得他已然清醒了。
屠留与他对视。
蔺红叶也同她瞪了一会儿眼,但是下一瞬,眼泪泉水一样冒出来,一颗颗砸到屠留的锁骨上,很烫。
被她控制着一直合不上的唇,此时也含住了屠留的指尖。
他还在咕哝着什么,没听清。
哦,男人是水做的。
蔺红叶泪眼汪汪扑下来差点把她压断气的时候,屠留只有这一点感想。
好歹人家接下来不动了,就这么躺到天亮吧。
第二天早上,理所应当是一场暴风雨一样的战争。
屠留在默背剑诀,等着蔺红叶醒过来发难。
其实这是很好玩的项目,所以并不是很煎熬。
但是今天呢,不知道是不是躺得太近的缘故,屠留观察到一个之前不了解的人类起床流程。
明明已经醒了,马上却会浑身僵硬,继续装睡。
屠留很想掂一掂身上这块从舒服软垫变成的小板砖,看看会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你不醒,那我就先起了。”她问候了一声,说干就干,立即就上手把他掂了起来。
蔺红叶很明显地抖了一抖,但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动静,继续装。
真是小瞧他了。
屠留没等来气急败坏的指责,只是眼见着蔺红叶一边装睡一边莫名其妙又开始发烫,感觉有些失望。
她把人放在一旁,自己起身掀开帘帐,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星垂野的苍穹依然压得很低,但今天是个好天气,云层不厚,恰好遮住一部分的阳光。
身后是兵荒马乱的收拾声音,屠留也不拆穿,等他打理好自己再转头。
“出门去?”屠留问。
“嗯?嗯嗯嗯。”蔺红叶靠在帐篷的一角,抓着毯子,慌乱中回答道。
奇怪,难道星垂野的高原红会传染吗。
——
屠留找到了一个练剑的好地方。
之前在路上,屠留之所以对剑招不甚了了,是因为两人正在赶路,没有能歇下来的空余,只能边走边光用脑子过剑诀,到了一处开阔地方马上就要实践,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空间给她练习。
但星垂野不一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空间。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也不用担心砍到什么树丛,被当做行踪的标记。
唯一的考虑,就是要离蔺红叶的位置近些,方便照看。
大清早的,蔺红叶一醒就溜走往旁边围帐四处找活去了,愣是没和屠留多说半句话。
屠留独自站在帐篷外,远远见到牧民们在梳理骏马的毛发,还有一些人正在收拾风干的食物,牛羊在远处埋头吃草,偶尔风吹过才能看清它们的身影。
这块地方还算水草丰茂,因此人的日常生活并不急躁,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魂体领域内,荆娘她们已经竣工,这施工速度比真人团队,可快上不止一点儿。
按照只有一进①的直通原则,她们在正门修了个大堂,两排四间屋,各自分给荆娘、槐姑、王梁和柳盖。
后院居然有一座赏景观星的亭子,鱼珠就住在亭后的阁楼。
女男有别,做得还真细致。
不过,按屠留的要求,通话传讯和能否视物的阵法,暂时还没加上,需要继续努力。
现在荆娘她们还不想将精力放在此处,而是急着指点屠留的剑法。
“这边,你试着在那里定一个目标。”
屠留依言将自己的木剑举起,在远处瞄准了一只遗落的鞋子。
不知道是谁的,刚好给她练练手。
先前屠留用的招数全部都是举刀照砍的纯粹动作,现在荆娘不仅想要教她御剑飞行,还要让她学一学如何使出剑气,以此来扩展攻击的范围。
在这件事上,荆娘是最最上心的,好似屠留会的招数越多,她越开心一样。
屠留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只是一味地挥剑凝神,尝试将自己的香魂能量凝聚在这短木剑之上。
也许荆娘很清楚当初是屠留在梨花的身体里,她只是想梨花多会些防身的功夫。
习武是很枯燥的,屠留一个上午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还好本身感官迟钝,觉察不到手臂的酸胀。
她的剑术师傅荆娘,经过这数个时辰的指点,终于允许屠留挥剑斩向那只鞋子的位置。
其实她们的本意不是要把那东西弄坏,因为第一次尝试,总归会有准头的偏差的。
无奈屠留真的一剑将剑气送准了地方,只听“刺啦”一声,随着淡褐色剑光的消散,被风声送了过来。
“哎呀!我的鞋——”一声熟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可是屠留视线中,率先出现的居然是一片鹰隼的羽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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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①:一进,就是院落中从大门入口开始,由一组主要建筑围合形成的一个独立单元。从建筑的俯视图来看,“口”字形是一进,“日”字形是二进,“目”字形是三进。
第40章 生肉
随着那苍鹰出现的男孩,屠留没有印象。
若是蔺红叶在场,他倒是能认出来——这就是昨夜篝火盛会上盯着屠留看的其中一位。
“你是它的主人?”屠留指指盘旋的苍鹰,又抬起下颌示意那已经被绿草掩埋的、用动物皮革扎起来的鞋子。
“是呀!”男孩点点头,又将食指与大拇指搭在一起,吹了一声口哨。
那大型猛禽听话地远离屠留,不再盘旋,而是直接落到男孩肩上。
“你是驯鹰的……驯兽师吗?”屠留好奇道,因为她知道修士中有那种以御兽为主业的驯兽师,不过从来没在现实中碰到过,是以有些好奇。
“不算的。”男孩腼腆地笑了笑,空出没有落着老鹰的那只手,挠了挠头。
这动作和他肩上一直紧盯屠留的生物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憨态可掬,“我没有法力,只是有一点点祖上的诀窍而已,很容易的。”
老鹰同步收起自己的翅膀,乖顺地点点头,好像赞同一样。
这么通人性……真的很容易吗?屠留表示怀疑。
“你的鞋子怎么样?”屠留问,“我可以赔给你。”
“哦哦,您说这个。”男孩很爽快地摆摆手,“是我丢了,没事的。”
“谢谢勇士把它弄断,正好熬给小春吃。”
“吃?”屠留将目光移到那只老鹰身上,疑心这就是所谓的“小春”。
“兽皮鞋子,穿烂煮着吃。”石头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希望自己的意思没有被屠留误解。
还真是物尽其用。
屠留让他请便,没想到人家将鞋子捡起来之后还不走,想要多说几句话。
“勇士,香修吗?”男孩仰起脸才能与屠留目光相接,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他们世代生活在星垂野上,随着季节更替,就从星垂野南边迁到北边,头顶的这片天就是行为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