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香修就是受星穹祝福的人,她们鲜少踏足星垂野,简直比降灵柱上的神灵光顾的频率还要低。
如今真的见到一位活生生的香修,还在昨夜的庆典上一鸣惊人,说实在话,整个部落都对屠留印象深刻。
“是,我只是最弱的那一类。”屠留笑了笑,举起自己饱受诟病的短木剑,“你看看,它还不如你的小春威风。”
“哪有……”男孩被恭维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继续挠头,结果不小心挠到了苍鹰的尾巴根上。
“啾——”老大一只老鹰,很委屈地啼了一声,好像在控诉主人在别人面前掀它老底。
“啊,啊。”男孩慌忙放下手,急急对屠留说了一句,“石头是我,左边数过来第三个营帐!”
前言不搭后语,可能是与外人沟通不多,他的语序也是颠倒的,大概能听出他的名字和住处。
屠留还想问点关于降灵柱的事,小石头已经转身就跑,似乎怕留下来与她继续攀谈一样。
“感觉老大快成精了。”柳盖在新搭出来的桌子旁晃脚,感慨万千,“居然连人间的恭维话都会说。”
“……她本来就是人吧?”荆娘表示不解。屠留在铜镜碎片里时,和她交流顺畅,也没有非人的感觉啊?
“那是你没见过她刚从地下爬出来的样子——”柳盖神神叨叨,向周围几个求知若渴的秽香挥了挥手,开始以“屠留的进化”为题,展开长篇大论。
这议题的主角摇摇头,不知道把她们放在一起究竟是对是错,一天天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屠留将视线投向现实世界,目送石头回到自己的帐篷,听他“噗”一声冲进去,差点把帷帐的帘子扯碎。
……星垂野上能量充沛,她的听力也变好了,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帐篷不是长期居住的建筑,牧民们有自己用土泥搭建的更为坚实的房子,在冬春之际居住,弄坏了也没关系。
不知道下一次迁徙在何时。
屠留继续练她的剑。
这会儿她心里有了另一个打算,那就是如何提升修为。
就像刚才说的,她一直是最底层的燃烟,这一路走来,全靠不怕死,又有秽香的加成,才勉强存活。
但是之后的血池……屠留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那里毕竟是裴蔺两家的势力交界,情况不明,藏着不少秘密。
还是要把她的小郎君从赚钱大业中借出来一段时间,好好教教她怎么进境。
按屠留的理解,跨大境界应该是要摆阵的,除此之外,会不会有什么捷径呢?
——
时至傍晚,星垂野的天空火烧一样,目之所及霞光蔓延,犹如神灵的火种泼洒倾泻,随意写就。
因为天色暗得很晚,屠留不觉时间的流逝,等到蔺红叶的声音从围帐里传出来时,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今天你做什么去了,都没来找我。”蔺红叶掀开帘子,只露出绿莹莹的双眼。
整整一天!
屠留真是拿不准蔺红叶的心思,不是他自己一起床就要躲着她的吗?
“就在外面等你。”她如实回答。
“整整一天?”蔺红叶从围帐里蹦出来,好像屠留那短短几个字的回答有什么魔力一样,为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她身边。
她很怀疑蔺红叶之前对自己的体力有所保留——现在倒是身轻如燕,爬山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喏,这是我今天的成果。”蔺红叶几步便来到屠留跟前,一边把手中的铜钱倒到她掌心,一边把她往帐篷后面带,忙着给她指眼前地上的物件。
地上是一整块石质的弧形器具,看起来花费了不少人力进行打磨。
“这是马鞍?”屠留根据蔺红叶之前说过的话,随口胡诌。
“不是!你再看看,这个形状,怎么可能是马鞍?”
果然着急了,满脸写着“我妻主年纪轻轻就瞎了怎么办”,忧心忡忡。
屠留演戏没演完全套,半途笑出声来,收获蔺红叶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这是钻孔器,用来加工其他玉器的,比如玉佩的穿孔,就要用上它。我给她们改造了一下,可以用来处理兽骨制品的孔隙。”蔺红叶认真介绍道,眼神亮晶晶。
屠留很给面子:“你怎么知道玉佩的工艺?”
“这是我自己打磨出来的,当然有经验了。”蔺红叶往怀里指了指,示意屠留自己玉佩的所在位置。
屠留了然——怪不得那么宝贝,从蔺家逃出来也要贴身带着。
原来不是什么人送给他的信物,而是蔺红叶自己动手修玉的纪念品。
屠留默了默,看来她对人类的认知需要更新一下。
起码在蔺红叶心中,不是只有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值得铭记,他与自己的相处,也可以怀念。
“我不止做了这些——”蔺红叶见她不说话,以为屠留对着那块石头看得腻了,着急忙慌地要把她拉到其他地方。
感觉在参观小少爷的炼器成果展览。
屠留在看过真正的马鞍、褡裢,甚至是骨锥之后,得出了以上结论。
“这么多东西,你赚了多少?”屠留实在很好奇,感觉他的施工速度和魂体领域里那几个秽香不相上下。
“我不是从头开始做的,那些器具本来都有在使用,只是做了一些改良而已。”蔺红叶抿了抿唇,最后小声道,“她们本来也没多少铜钱可付……就……都给你了。”
屠留低头看他开始无意识绞紧的手,后知后觉地明白,蔺红叶是有点羞窘——
小少爷之前恐怕只见过金银,觉得挣来的铜板太少,又害怕她认为他还有保留,现在正在后悔,方才的喜悦和骄傲都丢到脑后了,也不知道给自己说点辩驳的话。
屠留用手背探了一下蔺红叶额头的温度。
原因无它,看看蔺红叶到底是不是被昨天那一坛酒烧坏了头脑,从那时候开始,整个人都懵懵的。
“我……我再去看看。”蔺红叶借口想要溜走再去揽点活,被屠留单手拎住。
“天色都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里?”屠留挑眉。
“白天听说这里有个驯鹰人很厉害,想去看看。”蔺红叶想到什么说什么,只求现在从屠留面前挖个洞消失。
“我已经见过他了,明天带你去拜访。”
屠留尝试让自己嘴角的弧度自然一些,没想到蔺红叶的表情在这之后反而僵住,不知是哭是笑。
难道是她笑得太假,吓到他了?
不对啊,蔺红叶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妻主是秽香。
“今天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很厉害,我都不知道我的夫郎还有这些本事。”
屠留尝试从夸奖入手,一边说好话,一边把人往回带。怀里的人还是在神游,魂魄都飘到九霄云外了。
“你有没有听说降灵柱的传说?”屠留眼见着蔺红叶神色短短数息之间风云变幻,只当他是在高原上渴香时间紊乱造成的神思不属,于是问起这里自己唯一感兴趣的地点。
“嗯,她们迁移之前都会让大巫师去降灵柱跳舞,这一季的降灵应该马上就开始了。”蔺红叶晃了晃头,将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暂时甩开,回答屠留。
“到时候你也别自己在外面,记得跟在我身边。”
“好……”
“还有,你知道香修要怎么才能跨越修为的大境界吗?”
“有专门的阵法。”蔺红叶好歹提起了一点兴致,“可是,秽香和人不一定能通用的。”
他微微垂下头陷入苦苦思索,过了一阵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红。
屠留由着他思考,脚步没有停顿,很快便掀开了她们两人所住帐篷的门帘。
率先跃入视野的,是一块血淋淋的生肉,大喇喇地搁置在篷内空地的正中间。
这是有人送礼?
未免也太血腥了一些。
第41章 礼物
怪事还不止这一桩。
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屠留听见不止一个牧民在问“降灵柱那边出什么事了?”
仔细一打听,原来是闹鬼了。
“闹鬼啊,那就没什么。”屠留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发现追踪者留下的警告之类。
闹鬼就对了,这才最正常——她走到哪里,秽香跟到哪里,已经习惯了。
蔺红叶昨夜比较老实,自己找了个角落就团成一团不动了,一次也没有提起先前两人之间所谓的条约。
原本以为他要旧事重提,屠留还做了两手准备,没想到派不上用场了。
今天他有些恹恹的,任屠留将自己领到石头所住的营帐前,一路上一言不发。
“你想要见他吗?”屠留有点担心蔺红叶的状态。
“当然,我也想知道,男子到底如何驯服猛禽。”
蔺红叶抬起眼皮看她,语气有些别扭,还是在一旁观察的柳盖有所察觉,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