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留再次确认了纱衣的位置,方家这人在进入祠堂之前,是将纱衣法器折叠着掖在腰间的,现在那抹淡青色却不见了,应当是藏在了它肥厚的身下。
那猪长嚎一声,就地打了个不太熟练的滚,似乎在尝试用它的蹄子去够眼前的什么东西。
“好机会。”屠留出声,作为对织月的提醒。
她手握雷击木剑,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正正好踩在翻过身来的猪脑袋上。
“哇嗷嗷——”脚下的猪发出类似人的声音,叫得凄惨无比。
再用木剑花砍几刀,仿佛给肉进行上菜之前的工序一样,屠留使来是相当的顺手。
就是脚下有点滑溜,站得不稳。
织月在屠留背上东倒西歪,一不小心,头重脚轻地往下栽。
屠留也不急,任由织月的脸出现在猪形态的方家老幺眼前。
这么一来,脚下的猪连叫喊也停了,完全瘫在地上。
可能是伤得太重,同时还被冤鬼还魂吓毁了。
“这香灰是栀子味?”屠留还有空看了一眼地上翻倒的香灰盒,得出结论。
这盘假的香灰是栀子味,意味着真的也是。因为织月的伪装能不被发现,原本的气味应当与之一致。
“嗯嗯。”织月一脸茫然,浑然不知屠留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既然是从织月身上拿走的法器,那么要使用这块纱布,一定要与和她香魂有关的事物做联系。
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织月生前的香魂,是栀子味的。
至于天赋如何嘛……屠留看着脚下已经昏迷的猪,陷入沉思。
那块纱布已经被织月捡了起来,非常宝贝地捧在手中。
她完全不记得灵力招数,但却能在法器到手的第一时间,如臂使指,将它绕在指尖。
比方才在擂台上方家这个人的动作要自然得多。
“你还记得有什么能清洗这纱布的法决吗?”她看了一眼织月爱不释手的模样,无奈道。
虽然东西拿是拿到手了,但它刚才那段在猪旁边打滚的经历……要是最后送给蔺红叶,他不知道要多么膈应呢。
“抱歉……我不清楚。”织月很是可怜地摇摇头,生怕屠留对此感到不满,连忙补上,“我可以帮你去洗的——!”
“不用了。”虐待死人可不好,更别说屠留还要把织月安回肉身里去,暂时不考虑在这里浪费时间。
“跟上来。”屠留又给那昏死过去的猪补了一刀,将自己放在织月身上的魂体回收。
不然等下一不小心,把她自己的一小部分也放进织月身体里,那就糟了。
“有没有人知道怎么借尸还魂?”屠留直接提问,指望魂体领域中的众秽香能给出一些建议。
现在蔺红叶不在身边,屠留却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狼狈,至少织星阁的人还是有些基础的香修世家知识的。
哦……对了,织星织月,总觉得还挺般配的。
屠留只是心念一转,已经等来了槐姑的解答:“那些香灰估计是方家人切下织月的肉身,做成的禁术药引。”
这很合理,要想将织月的能力据为己有,必须吃她。
屠留在那悬吊起来的棺材中望了一眼织月的肉身。
确实,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都不见了。
如果织月不是天生残疾,这就只能是方家的手笔——把她的尸体烧成香灰,用着她的法器。
“把棺材掀开,用星曜图的能量试试看,能不能弥合魂魄与肉身之间的偏离。”这是荆娘在跃跃欲试。
“就这么简单?”
“正常是要设阵的,现在不是没条件嘛。”
屠留举起短木剑,几下将吊着棺材的四角铜缆统统砍断,让棺木平稳落地。
“哐当”一声,本来应该沉闷的响声,被屠留有意控制,只是扬起了几缕尘灰。
哦,不过一不小心,把半只猪蹄也卡住了。
可能它的尸体也会缺几根手指吧。
第55章 鬼热闹
屠留没有分配多少眼神在这猪蹄上,只是将还在皱眉的织月一把拉到自己跟前来。
眼下织月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但事情总是要进行下去的。
亲自和自己的尸体面对面交流,对于织月来说实在难以忍受,她瘪着嘴,纯靠意志力强捱过去,才没有呕吐出来。
“你躺进去?”屠留提醒浑身僵硬的织月。
“……哦哦哦,好的。”织月将自己手中珍贵的法器递给屠留,完全听从她的指示。
不过刚刚迈进去一只脚,她就因为太过紧张而无法保持平衡,惊叫着向下摔倒,差点磕上棺材板的边缘。
屠留一手捂住她的嘴让她噤声,另一手同时将织月提溜起来,阻止了一桩惨案的发生。
不过,如果只是魂魄离体的话,她估计也不会有事。
就是会眼睁睁看着棺材板穿透自己的身体,徒增惊吓而已。
“小心点。”屠留将她摆正位置,放到织月正身的上方。
方才棺材落地,再加上织月的喊声……这里的动静有点大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闻声而来,需得加快速度。
虽然屠留对此并不犯怵,但也不想在此地逗留太久——要是人来了,浪费时间,麻烦。
“是这样吗?”织月小心翼翼地移动,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尸体的面孔,总觉得怪怪的。
她的尸体就在这里。
“嗯,闭上眼睛。”屠留将雷击木剑向上划出一道轨迹。
在外边看不出什么,但在星曜图之上,这正巧是太白与七杀之间,绕开其它星曜位置的路线。
魂体领域中,荆娘正在指挥大家将观星镜对准其中一处星曜,嘴里还在念叨着:“不行,之后一定要多造几个,要是星曜全部都找到了,同一时间可对不准这么多——”
她的话音未落,太白星所处的位置光圈急遽扩大,将周围的几颗未点亮的星曜光芒完全盖住。
观星镜周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动荡,几个秽香相互拉着扯着,牢牢踩住地面,才没有被星曜图给吸上天去。
荆娘在这地动中舒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她们的努力有了成效。
观星镜所对准的地方,正巧是屠留的木剑所指。她从七杀到太白,与几人的动作默契地重合。
“这样会不会反而让她死透了啊?”屠留看着手中木剑,罕见地有些迟疑。
她引动了魂体领域中星曜的能量,如果只是简单地指向织月……会不会不太对?
这是把她的魂体和尸体,一并当成敌人了啊。
荆娘等人尚未来得及回应,屠留已经想清楚,调转自己的剑尖,先把棺材劈了个稀碎。
是的,稀碎。
连大块的木段都没有剩下,所有的一切,完全是零零散散的粉末形态。
屠留的思路是,不管怎么样,这具棺材肯定有猫腻。她又没看出破阵的名堂,那就干脆直接暴力拆解了。
碎成渣之后,任它再怎样是强劲的阵法,也得报废。
织月的原身摔落在这尘埃中,肌肤上居然渗出血痕,是不小心被周围的能量波动流窜划伤的。
“我?我在……?”织月被痛得一激灵,整个人弹坐了起来,与屠留大眼瞪小眼。
屠留紧了紧自己握着剑柄的手。……不是,她还没作法呢,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她那半截枯骨手掌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收回了身侧。
罢了罢了,虽然过程有点粗暴,也总算是找到了最方便快捷的破解法门。
“封印破解,如果能这样直接回到肉身……好像也挺合理。”荆娘摸了摸下巴,刚从冲击的余波中回过神来,“她原本的修为境界就挺高吧,说不定其实没死,只是魂魄离体。”
“我看不出来。”屠留实话实说。
以她缠丝的境界,只能感觉到织月身周的气息转瞬间变得深不可测,无法判断她的具体实力。
祠堂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等回去安顿好了,再让你们出来看看吧。”屠留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拽起还在发呆的织月,与她一同破窗而出。
远去的风里传来“嘭”的一声,祠堂的大门被推开,可能是有人腿软跪在地上了。
屠留与织月对视一眼。
“恩人,我还没问过你呢,你叫什么?”织月一边在屋顶上快速向前,一边尝试保持与屠留一致的速度,这样她们之间可以勉强听见对方的声音。
“屠留。”
“哦哦,阿留,可以这么称呼你吗?”织月依旧没改掉自己的说话习惯,听起来完全不像修为境界高深的香修。
屠留对这个称呼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将自己的视线方向朝织月那边偏移了些许,确认此人还是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
那棺材上的封印,破除之后,对她的记忆找回没有助益。
难道是被关进棺材之前,织月就已经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