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司言点头,老常也忙向她道谢。
他还以为小司言回家过年,没想到都是和卫掌柜挤着,他不知晓如何感谢她了。她让小司言不用和他一样在外头风吹日晒,还对她这样好。
“她跟你睡?”
卫锦云挑眉,“对啊,这几日她不安心,陪她挤挤怎么了,陆大人还管这个?”
陆岚往柜台前一坐,“叫陆岚陆岚陆岚,不准叫陆大人。”
卫锦云看着他难得有些别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陆岚,谁惹你不痛快了?”
“没有谁惹我。你最近......怎的总不理我?”
陆岚想了一会,抬眼望她。
卫锦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给他倒了杯茶水,语重心长道,“小陆啊,你瞧瞧这铺子忙的,喵喵面包工坊再过几日就要试营业,我是真的在忙事业。”
陆岚“噢”了一声,又追问,“那晚上,上元节的晚上总不忙?”
“晚上可不忙,我正打算趁着上元节给大伙全体放个假,带着祖母、妹妹,还有小常他们几个伙计,一起去赶灯会。陆岚,要不要一起?”
卫锦云一边打算盘,一边抬头。
陆岚下意识道,“这么多人?”
卫锦云郑重点点头,“嗯,人多热闹。主要是想让小常好好放松放松,这阵子她心里苦,正好借灯会散散心,就当是开业前的最后狂欢,等过了上元,喵喵面包工坊一开张,我可就真没这么清闲了。”
“好,我去。”
夜幕刚垂,平江府的街巷已被灯笼照得亮如白昼。沿街的商铺挂着鱼灯,琉璃灯,连河面上都漂着各式各样的灯,灯影映在水里,随着水波荡漾。
云来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巷子里。
王秋兰裹着宝蓝色斗篷,手里牵着蹦蹦跳跳的卫芙菱和卫芙蕖。常司言拿着顾翔才相扑赢来的糖画,朝酒和晚雾凑在猜灯谜的摊子前,对着写着“画时圆,写时方”的谜面争论不休。
卫锦云走在最后,才要喊顾翔别挤着买花灯的小娘子,就见陆岚从旁递来盏荷花灯。
“拿着。”
“谢谢陆岚。”
山塘街搭着的戏台子上,戏子穿着花旦的戏服正唱《长生殿》,台下围满了人。
“糖粥——热乎糖粥!给心仪的小娘子买碗糖粥咯!”
“冬酿酒——自家的冬酿酒,喝了不上脸,甜到心尖尖咯!”
“糖藕,灌糖藕——”
卫锦云听卫芙菱叽叽喳喳说刚看到的金鱼灯,转身时,却见陆岚拎着油纸包和拿着碗走过来。
他手里提着一壶温热的冬酿酒,碗里盛着绵密的糖粥,油纸包里还裹着切好的糖藕。
“陆岚,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给你吃。”
陆岚把糖粥碗递到她手里,又拆开油纸包,挑了块最嫩的糖藕递过去。
卫锦云吃了两块,就听见卫芙菱和卫芙蕖拉着王秋兰的袖子喊,“祖母祖母!戏台子的《长生殿》要开唱了,再不去就没位置啦!快走快走!”
话音未落,两个小姑娘就王秋兰往戏台子跑,眨眼就没了影。
卫锦云望着他们的背影笑,“她们跑没影了,这么多吃食,我们得慢慢吃了。”
“嗯。”
陆岚应着,自然地牵住她空着的手。
卫锦云一怔,随即反手握紧,跟在他身旁。
拱桥上能看见河面上漂过的莲花灯,远处戏台的唱腔和喝彩声隐约传来。
两人在桥上站了一会,陆岚帮她拢了拢斗篷领口,挡住了迎面来的晚风。
“阿云。”
“怎的了?”
卫锦云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
迎面先飘来一股清甜的酒香,陆岚低头一看,卫锦云手里的冬酿酒壶已经空了大半。
他无奈地拎了拎壶身,“你倒是不客气,这一壶全喝完了?”
卫锦云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晃了晃空壶笑,“味道极好嘛......比云来香的桂花酿还甜。”
陆岚忍不住拧了拧眉心,“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你是我尊贵的牡丹卡会员,陆大人。”
话音刚落,她就往他怀里一缩,脑袋抵着他的衣襟,没了声音,又睡着了。
陆岚僵在原地,低头看着怀里呼吸轻浅的人,想起方才买冬酿酒时,小贩拍着胸脯说“这酒喝不醉,顶多暖身子”。
他的无奈瞬间变成了咬牙的无奈。
他在心里把那小贩骂了无数遍。
什么不上头?这都醉得认不出人了,又睡过去了,上元节这样好的光景,他还什么都没有说!
等灯会结束,非得把人抓去巡检司问问,卖的到底是冬酿酒还是迷魂汤!
陆岚怕她睡在风里着凉,干脆把人轻轻拢到背上。卫锦云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呼吸间的甜香混着酒气,全落在他耳边。
“陆岚,你好香啊......”
她声音很轻,像狸奴在他身上嗅嗅,还在他耳边蹭来蹭去。
陆岚耳尖悄悄发烫,只低低应了声,“嗯。”
“是橘子味的......”
她嘀咕着,抬手碰了碰他的侧脸,跟着又蹭了蹭他的耳朵。
“你给我老实点。”
陆岚的声音有点发紧,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可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耳尖被一口咬住,带着点酒气的温热触感忽然传来。
紧接着是她黏糊糊的承诺,“放心吧,陆岚......我会对你负责的,等我多赚些钱。”
陆岚猛地停在原地,后背的人还在轻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他却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耳尖涌。
晚风卷着灯笼的光吹过来,河面上的灯影晃得人眼晕,只有背上的重量和颈边的呼吸,真实得让他心跳都乱了节奏。
他攥紧了手心,哑着嗓子低声骂了句。
“醉鬼,又醉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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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锦云:你放心吧,我忙事业,我负责。[可怜]
陆大人:色中饿鬼[爆哭]
第76章 水兵单子
近日阳光大好。
年头一过,后院的腊梅少了些风光,倒是河畔的歪脖子柳树抽了新芽。才二月初,似是已经泄出些许春意。
阿木已来喵喵面包工坊大半月了。
天庆观前的喵喵面包工坊一共新招了六个伙计,都是女子,她是其中最小的,才满十六岁。她本名叫作孙木,说是出生时不爱啼哭,只冲爹娘傻乐呵,就给她取了“木”这个名字。
她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她算是最小。三哥说,总是拿她的名字嘲笑她,说她还真像快木头一样,不爱讲话。谁说她不爱讲话,这是不爱与三哥成日吹家国大事的牛罢了。
家中不算富裕,她也想找个活计,便去牙人行蹲了几日。恰逢喵喵面包工坊招工,她就跟着王牙人去应试,没想到竟将她招了进来。
卫掌柜夸赞她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只百灵鸟似的。
大家都叫她木头木头,卫掌柜竟说她是百灵鸟!
她来的这些日子,非常喜欢在喵喵面包工坊干活。这是卫掌柜的新铺子,与一旁的云来香相邻,可以从外头两扇门分别进,也可从两间铺子之间打通的一扇悬着门帘的小门进,更可以从后院直达。
两间铺子都修缮得漂亮又独特,就连那门帘都是双面绣。云来香那头是沾着晨露的茉莉花一簇,她们这头是六喵家族的招财喵。
这门帘是王婶绣的,她绣工一流,王记裁缝铺也开在喵喵面包工坊内,时不时会有人进铺子瞧王婶新绣的童装。朝阳洒进来时,王婶便在窗前画画图稿,待到了午后,便会有沈记布庄的绣娘们上门来学艺。
阿木想着,若是她到了王婶这个年纪,也这般事业有成就好了。
“阿木,新炉面包好了,来端去大堂!”
泥灶还在散着热气,晚雾的声音就从后院出来。
阿木忙奔去后院拿面包,伸手接晚雾递来的竹托盘。
才出炉的香肠肉松面包外皮烤得油亮,再塞些才做好的肉松进去,闻着咸香十足,每只面包中间夹着切片的香肠,油润透亮,甚至还能瞧见其上“滋滋滋”地鼓出小泡。
“慢些走,别洒了。”
晚雾叮嘱着,阿木点点头,稳稳端着托盘往大堂去。
大堂的柜台是王木匠亲手打的,分成了很多格,和云来香的非常相似。上面一溜儿摆着竹编圆篮,篮底都衬着裁得齐整的油纸。
柜台前头放细竹匾屏风,竹条编得细密,刚好挡住客人的手却不挡视线。卫掌柜早说过,入口的东西得干净,客人要什么指给她们,她们用竹夹递,可不能让手碰着。
自然也不能让客人多靠近碰着,喵喵面包工坊很受孩子喜欢,有时会乱碰到,也容易飞唾沫星子进去。
卫掌柜非常注重铺子内和所有面包的干净。
香肠肉松面包一上,柜台前就围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