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就是为了吃饱肚子吗?
居然还有人放着大鱼大肉不吃选择饿肚子,甚至还把自己饿到要看大夫的地步……
果然是只能存在于现象中的后世。
百姓们能吃饱子就不错了,哪可能会吃肉吃到吐啊。
就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出现吧?
赵四郎摇摇头,只当沈玉楼是在说笑。
两人正说着话,平安和他爹娘妹妹从外面进来。
一家四口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礼问安,称呼是老爷和太太。
一下子跃升为已婚人士的沈玉楼,惊得险些让口中的茶水呛死。
哪来的太太啊!
她还是云英待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这个平安……
沈玉楼脸皮发烫,她连忙纠正道:“平安,别瞎……”
“喊”字还在舌尖未出,赵四郎忽然打断她,问平安:“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
“好,以后这个宅院,就交给你们了。”
“老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护着!”
能有一个落脚之处。
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主家。
平安这话发自肺腑。
能一下子拿出几百两银子给家中下人抓药看病的主家,普天之下,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例了。
所以他们很珍惜这份好运。
一家四口感激地躬身退下。
沈玉楼竟愣是没找到开口纠正的机会。
脸上的热度已经褪去,就是脸颊上面还有些未散尽的红晕。
沈玉楼咬住嘴唇,无语地瞪着赵四郎。
故意的!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好么,军营待一段时间,行军打仗的本领不知道学到多少,人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
油嘴滑舌的男人像偷吃到糖果的小破孩,神情中透出满足。
可惜,要是能一直这样满足下去就好了。
赵四郎在心底叹了声气,一本正经地对沈玉楼道:“我去外面看看。”
“哦。”
沈玉楼不太想理他,懒洋洋地“嗯”了声。
赵四郎含笑不语,转身出去。
没过多长时间便折转回来。
手里面还拎着一个食盒。
“我刚才去了刘奶奶家一趟,刚好他们家厨房正在准备明天冬至的吃食,老人家便装了些让我带回来。”
赵四郎解释道,随即像是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补充道:“刘奶奶家的厨师,是刘奶奶从娘家带回来的,做的一手好点心果子。”
“我小时候嘴馋,每次闻到从他们家飘过来的甜香味,总要缠着娘带我过去做客,不去我就哭。”
想到赵四郎为了一口吃的,抱着赵母的胳膊,在地上打滚耍无赖的情形,沈玉楼就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四郎看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也笑了起来,拎着食盒道:“走吧,我们回去,楚伯该等着急了。”
老宅这边还在翻修,他们现在还住在赵四郎买的那座小宅院里。
沈玉楼应了声好,跟着赵四郎往外走,然后在外院那里看见了平安他们一家。
因为明天是冬至,沈玉楼就给干活的匠人们放了一天半的假。
这会儿整座院子里头一个干活的匠人都没有,只有一家四口在院子里忙碌。
见两人过来,一家四口便朝停下手里的活看过来。
沈玉楼生怕他们再冒出一句“老爷太太”,就要抢在他们前面开口强调,结果赵四郎先说话了。
“明天是冬至,你们也去街上置办些过节的东西,你们一家人好好过个节,活先不急着干。”
说完,从怀里摸出把碎银角子递给平安。
平安伸手接过,“谢谢四少爷!”又看向沈玉楼,“谢谢沈姑娘!”
又从太太变成姑娘的沈玉楼:“……”
她狐疑地看向赵四郎。
她怀疑赵四郎偷偷跑去纠正他们了。
可是既然要纠正,干嘛不一开始就纠正呢?
可惜,后者一本正经脸,并且目不斜视。
沈玉楼:“……”
算了,好歹改过来了不是吗?
只是……
……为何她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拿去了一般,心里面空落落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客人的讨价还价声,小孩子拉着自己娘亲的手,吵闹着要买糖人吃,然后换来大人的叱骂……
热闹而鲜活。
上一世,沈玉楼最喜欢这样的生活气息了。
每次感觉到身上的负能量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时,她就会关上饭店的门,去乡下的大集上走一圈。
城市里面到处都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商场也开在一个个巨大的钢筋铁盒子里面,冷冰冰的,连导购员脸上的微笑似乎都透着股冰冷的机械化。
相比较这些瓷砖地面擦得一尘不染的商场,她反而更喜欢一脚踩下去有可能会尘土飞扬的乡下大集。
这个时代的市集,跟她上一世驱车上百公里奔赴的乡下大集很像。
然而今天,她却有些神思不属,明显不在状态。
……一定是换季的缘故,所以才导致她脑子里面冒出一堆不该有的念头。
沈玉楼用力呼出口长气,强迫自己收心。
她扭头对赵四郎道:“赵大哥,我们也去置办些过节的东西吧?”
毕竟冬至大如年嘛。
赵四郎没有不答应的,含笑点头。
然而很快,沈玉楼就后悔这个提议了,她红着脸颊将赵四郎拉出铺子,埋怨道:“方才……你怎么都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赵四郎故作不懂。
沈玉楼气得踩了他一脚,闷声提醒他:“方才那位掌柜娘子,误会我们是,是……”
“夫妻”两个字似乎有点儿烫嘴,沈玉楼感觉有点儿说不出口。
偏偏赵四郎还一本正经地问她:“是什么啊?”
沈玉楼:“……”
她瞪着男人看了几秒钟,捕捉到对方眼底极力隐忍的笑意后,她愣了一瞬,随即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方才那掌柜娘子,误会我们是夫妻,还夸我温柔贤淑,说你娶了位好贤妻呢,可你刚才都没有纠正她……赵大哥,你该不会真的想娶我吧?”
见鬼了,她好歹也是新时代旗帜下成长起来的新青年,居然险些被一个古人拿捏住。
果然,她这般不按常理出牌,这下轮到赵四郎手足无措了,头脸瞬间涨得通红。
就在沈玉楼以为终于板回一把时,却听男人反问道:“如果我想娶,你愿意嫁吗?”
沈玉楼:“……”
影视作品误导她啊!
谁说古代男人含蓄了?
瞧瞧面前这位,活脱脱的就是一情场高手啊!
沈玉楼再次败下阵来,强撑着镇定道:“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考虑。”
说完,假装对旁边的草编很感兴趣的样子,拿起一个蜻蜓把玩。
赵四郎在旁边望着她,视线落在透着粉红的脖颈上面,男人弯唇微笑。
虽然没有答应。
但她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这就是希望。
她给他的希望。
守着这份希望,赵四郎训练的时候愈发拼命,虎口上的茧子磨出一层又一层。
万有田看的直咋舌,不解道:“咱们是新兵,最后能不能轮到咱们上战场还不一定呢,你至于这么拼命吗?”
回应他的是赵四郎丢过来的一杆长枪。
“哪来那么多话。来,再练一个回合!”
爹跟他说过,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他想给她更好的身份和地位。
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自从过完冬至后,沈玉楼就觉得时间就仿佛开了倍速一般,过得飞快,转瞬间便进入了腊月。
腊月初八这一日,天还没亮,沈玉楼便早早的起床,往赵家老宅这边赶。
上个月中旬,宅子翻修工程差不多快完工时,她跟赵四郎商量了下,去信让远在淮水县那边的赵母等人搬过来住。
回信是五天前收到的。
信是赵大郎写的,说是一家人月初动身。
算算时间,他们今天也该到了。
赵四郎那边的训练又加紧了,请不了假,她得去老宅那边等着接人。
结果沈玉楼还没等来赵母等人,却先等来了一对母女。
女的三十多岁的模样,瘦长脸,脸上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穿着一身体面的暗色棉布裙。
她身边的少女跟她有七八分相似,但是穿得则要鲜亮得多,鹅黄色的袄裙,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秀气而精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小家碧玉的气质。
看见正站在门口翘首张望的沈玉楼,妇人上前来,问道:“请问姑娘,这里可是赵四老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