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她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装了一会儿高冷,没听到她说话,实在按捺不住,便用余光悄悄偷看她的赵四郎:“……”
赵四郎连忙把头转过来,急道:“你,你怎么哭了?”
是他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吗?
这下换成赵四郎慌乱了,连忙说道:“你别哭啊,我刚才……”
“赵大哥,”沈玉楼打断他,拖着鼻音道,“赵大哥,对不起。”
“……”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眼中的情绪都一览无余。
赵四郎呆愣了一瞬,琢磨出那句“对不起”所包含的内容,他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板起脸问:“知道错了?”
“嗯!”
“那,铺子的租金谁付?”
“你,你付。”
声音渐行渐远。
直到听不见两人的说话声了,云桃才重新转到窗下,撩开遮挡窗户的帘布往外面瞧。
窗外的两人还没走远,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高的那道身影挺拔伟岸,矮的那道身影小鸟依人。
两人步伐一致,踩着橘色的夕阳漫步向前,画面美好得像副画卷一般。
云桃越看,越嫉妒,手指头紧紧揪着帘布,不由得红了眼睛。
本以为小姑子到了赵家那边,必定过得水深火热,毕竟是他们撒泼耍赖,将人强买强卖过去的。
哪曾想,事情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小姑子去了赵家那边,没吃一点苦,没受一点罪,赵家人上下,个个都对她极好,俨然将小姑子当成了一家人。
尤其是那个赵四郎。
她刚才瞧得清清楚楚,小姑子险些被公爹打破脑袋时,赵四郎眼中的惊恐是那么明显。
那种紧张和在乎,就好像小姑子是个无价之宝一般。
再看看她,积蓄被掏空了,孩子也没了,娘家那边更是因为做生意赔了钱,而对她生起了极大的不满。
这次她生产,包括后面孩子夭折,娘家那边的哥嫂和爹娘,一个来看看她的都没有。
她现在已经成了娘家那边的罪人,也就只有沈青山,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嘘寒问暖。
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过得处处不如意,小姑子的日子却一日比一日好?
布帘后的阴影之处,云桃的面容一点一点皲裂,直到完全变得狰狞扭曲。
另一边赵家,沈玉楼说要跨火盆去晦气,回去后果真就升起了一个火盆。
“一跨火盆百祸散,二跨火盆福星照,三跨火盆福禄全……”
赵四郎看得忍俊不禁,打趣她:“你还信这些啊?”
“信,怎么不信?”
经历了穿越这档子事后,沈玉楼觉得,人,还是要信点玄学的。
所以,她不但自己跨火盆,她还拽着赵四郎一起跨。
“等工地那边的活结束后,我们就去城里找老大夫给你瞧病,所以啊,你也得跨一跨,让火盆大仙保佑你平安无事,顺顺遂遂。”
赵四郎还是头一次听到“火盆大仙”这种说法,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顺从。
然后事实便证明,沈玉楼这个跨火盆的提议当真是极好,因为接下来的十来天,不但她本人没再遇到一件糟心事,顺顺利利地结束了工地那边的摆摊生涯,赵四郎更是喜从天降,被告知:病好了,无药自愈了。
从老大夫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连着去了好几家医馆,得到的结果全是赵四郎很健康,并无毛病。
大街上,赵宝珠望着她家四哥,两只眼睛亮得像星星,兴奋地说道:“四哥,你不愧是我的四哥,就是比别人厉害,生病了都不用吃药,自己就能好!”
赵四郎弹了下她脑门,笑骂道:“什么叫我不愧是你的四哥?你这是借着夸我来夸你自己吧?羞不羞?”
小心思被戳穿了,赵宝珠也不害羞,扮了个鬼脸嘿嘿笑。
沈玉楼也不由得莞尔,或许这世上真的有无药自愈的病,但她更加倾向于今天发生在赵四郎身上的幸运,其实来源老大夫当日的误诊。
因为刚才老大夫给赵四郎把脉时,她看见了老大夫眼底的心虚。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四郎健健康康,没病没灾,这总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因此,她提议午饭就在城里吃,既是为了庆贺赵四郎平安无事,也是为了探探同行的虚实。
毕竟很快,他们也要来城里面开铺子了。
赵家兄妹二人都对这个提议没意见。
不过他们也没去多高级的酒楼,而是找了一家生意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馆子。
开酒楼什么的,眼下还不在沈玉楼的考虑范畴内,因为资金不充足。
她现在只能开一家大众消费的苍蝇小馆。
既然是开给大众的,那自然就不能去大酒楼里面探虚实。
三人进了小饭馆后,找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坐下,很是豪横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可惜没有酒。
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能没有酒呢?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之前我们这里也是有酒水售卖的,但是有的客人喝醉酒后,喜欢撒酒疯,所以啊,我们东家就不卖酒了,嫌心烦,三位要是实在想喝,可以去前面的酒铺买……不远,出门往右,走上十几步就是了。”
倒也确实不算远,赵四郎便起身出去买酒,随便再去西街那里,将摆摊给人写信的赵大郎叫过来一块儿吃饭。
赵宝珠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见饭菜还得一会儿才能上,便想去外面先逛会铺子。
沈玉楼笑道:“你去吧,我留在这里观察下客人的口味喜好。”
结果她才观察了没一会儿,一个小孩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着急道:“姐姐姐姐,有个叫宝珠的姐姐让我来找你……她打碎了人家铺子里的东西,掌柜的把她绑起来了!”
彼时沈玉楼刚端起茶盏,闻言大惊,险些没让茶水呛死。
她忙放下茶盏问那小孩:“在哪里?快带我去!”
小孩指着外面道:“就在那里,姐姐跟我来!”
说罢,率先往外跑去。
沈玉楼没作任何犹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店小二交代一声,便跟着那小孩往外跑。
打碎了人家的东西没关系,大不了他们赔钱就是。
可赵宝珠是个急躁又容易炸毛的性子,万一对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赵宝珠一个没忍住,再跟人动起手来,那才是真的要命。
沈玉楼越想越害怕,简直心急如焚,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前来报信的小孩领着她越跑越偏,最后都跑出了主街道。
等意识到这点,沈玉楼心中咯噔一跳,猛地停下脚步。
从赵宝珠出去逛铺子,到小孩跑过来告诉她赵宝珠被人绑起来了,中间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五分钟。
可她都已经跑了起码不止十分钟了。
再看四周,偏僻,破败,好几家铺子门前都长出半人高的荒草了,身周连个来往行人都没有,整条街道上面就只有她和小孩两个人。
一股不安在心中蔓延开。
沈玉楼扭头就往回跑。
结果她才跑出没几步,背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捂住她口鼻。
第40章 那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随着口鼻被捂住,一股难闻的气息涌入鼻腔中,沈玉楼险些没把昨天的隔夜饭吐出来。
臭!
太臭了!
简直恶臭无比!
然而也正是这股难闻的狐臭味让她保持了冷静。
口鼻被捂住的瞬间,沈玉楼没去扒拉那只捂住她口鼻的手,而是迅速去拔头上的簪子。
自从那日险些让原主爹一棍子打碎脑壳后,赵四郎便让她每天早上早起半个时辰,跟着赵宝珠练习拳脚功夫。
她个子小,力气也小,赵宝珠就在赵四郎的叮嘱下,专门训练她“四两拨千斤”的防身技能。
半个月的时间,还不至于让她练出一身绝世武功,但她觉得自己的身手应该比一般女孩子要强一些。
再就是她头上的这根簪子,是赵四郎在工地上干活之余,亲手为她定制的,用的是黄花梨木,质地十分坚硬,簪头又特意打磨成了尖锥状。
可以说,这样一根簪子,插在发髻上才叫簪子,拔下来捅人就是把伤人利器。
所以,最初的慌乱过后,沈玉楼反而有几分兴奋,暗想刚好可以趁机检验下自己的水平。
结果想象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她刚拔下簪子,都还没来得及施展身手,手脚就忽然变得绵软无力。
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眼皮子直往下坠。
倒下去之前,她听见一个声音说:“这小娘们,还想跟老子玩偷袭……别说,那个贵人小姐给的蒙汗药,还挺管用的。”
另一个声音催促说:“行啦,咱们赶紧把她扛走,别让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