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越听越心惊,愈发觉得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刚走,就有人敢在赈灾的粥里下毒,十余人当场身亡,老刺史以死明志。
吴为走马上任后,立即打着钦差的旗号,加征赋税,将本就窘迫的百姓又都盘剥了一遍。
遇着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的,他也有办法,直接拉走干活,美其名曰以工代赈。
那些老老实实干活的,一天下来也就能领到小半袋粮食,够一家人喝碗稀粥。
陆聿听得太阳穴直抽,“这叫什么父母官?!奴隶主还差不多。”
他深感要是还不采取措施,恐怕青州离暴乱不远了。
到时候可不是他一人认罪,就能将此事揭过的,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
可陆惟青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时不时跟吴为那边应酬几句,大多数时候不见人影。
陆聿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打算将他一人丢下,让他去顶罪了。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随意与人商量,只得在陆惟青屋外守住,盼着他早点回来。
长安那边消息早传开了,虽然圣上还未明示,已经有人开始挤兑陆姜两家。
姜燃和陆昭阳本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突然还听说陆老夫人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气得病倒了。
陆昭阳急得赶紧去探病,而姜燃则决定私下去找乐安公主帮忙。
陆昭阳一进门,就听到陆夫人在大声嚷嚷:“我儿子现在遭人陷害,让那老太婆去说情,有什么不对?!那可是她嫡亲的孙子。”
陆大人怒而举起巴掌,终究还是没打下去。陆聿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子,他心里也焦急,找了许多人都没用。
虽然气陆夫人自作主张,但他何曾没想过,要不要找母亲去说情。
陆昭阳一看就明白了,这两口子都不是东西。
她只瞥了一眼,匆匆往陆老夫人院里去。
陆昭阳见了老太太,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劝她宽了心,相信有陆惟青在,两人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陆老夫人抹了一阵子泪,又听她说了这么久话,乏得很,喝了安神药,总算睡了。
陆昭阳叮嘱嬷嬷,千万别再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来打搅了,她会每日来瞧瞧。
虽然将人劝好了,但陆昭阳其实自己心里也打鼓,那些话也是劝她自己的。
收拾好心情,她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去找太子求情。
姜燃说大哥离京前,提了三个人,皇后、太子、乐安公主,如果有情况可以找他们帮忙。
她思来想去,只有太子还算相熟。
数年前,圣上南巡,太子伴驾,到姑苏时住的是她家。
她起初不知道那是太子,和他初相识十分不对付,后来得知他的身份,两人已经习惯了互呛。
其实她隐约知道,家里和太子关系不一般。
虽然外面皆传,大哥屡屡拒绝乐安公主的示好,导致与太子交恶,但陆氏家主肯定是要辅佐未来的皇帝,大哥再怎么也不会把关系闹得太僵。
而且以她对太子的了解,他并不会计较这些,反而会趁机损自己的妹妹。
她更倾向于大哥是不能公开站队,如此一来,被认为和太子不和,反倒是更为稳妥的做法。
陆昭阳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东宫附近。
太子被指谋逆,正是敏感时期,肯定不能公然去找他。
陆昭阳正愁要怎么见到人,就有个戴着斗笠的人撞了一下她,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字条。
她把字条攥在手里,悄悄看了一眼,上面竟然写着,太子有事相商,让她尽快回陆府。
陆昭阳半信半疑,太子在禁足中,难道还能大张旗鼓去陆府找她?
见她迟疑,那人又从她面前走过,状似无意抬了抬斗笠,陆昭阳看清了,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她不再犹豫,立刻骑马回府。
陆昭阳回去,四处找了一遍,根本没看到人影。
她正骂骂咧咧,经过陆惟青书房门口,就看到门砰地开了,太子从里边走出来。
“你这嘴腌了几年啊?这么入味。”
太子显然听到了她的咒骂,嘴上也毫不留情。
“你管得着吗?脑浆摇匀了再跟我说话。”
陆昭阳一时嘴快,说完了才想起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她磨了磨后槽牙,堆砌笑道:“哎呦,怎么是您啊,认错了认错了。”
太子戏谑一笑,没有搭腔。
陆昭阳又忍了忍,推开书房门,往里让了让,客气道:“里边说话。”
太子含笑扫视了她一眼,才举步往里走。
她想着摆正求人的态度,又是倒茶,又是递果盘,铺垫了半晌,才问道:“尊敬的太子殿下,我大哥的事,您能否想办法帮帮忙?”
“我和嫂子都急坏了,有什么消息吗?”
太子抿了口茶,还是不答话。
“您应该知道的,我大哥绝不是那种人。什么搜刮民脂民膏,我们陆家犯得着做那事吗?”
陆昭阳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她次次吵嘴都压他一头,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待大哥平安回来,她一定要找回场子。
太子总算摆够了谱,“这事儿啊,我也帮不上太多忙……”
但是还没说出来呢,陆昭阳炸了。
“中国那么多兵器你不学,偏学箭。”
太子正要开口,一杯茶就泼到他脚边。
“我不是草船,你的箭不要往我这放。”
他见昭阳气得要赶客了,不敢再卖关子,赶紧说:“我帮不上忙,但是夫子早有安排。”
“他就是怕你们担心,万一上了别人的当,特意来了密信让我报平安。”
陆昭阳一下缓和了脸色,还不敢相信,又问了句:“当真?”
“真真真,当然是真,我哪敢骗你。”太子被一顿骂老实了,乖乖认怂。
“噢。”陆昭阳彻底消了气,这人欠揍是欠揍,心眼也不算坏。
她出去唤了嬷嬷,让装一盒槐花饼来,丢给太子。
“难为你还记得。”太子一脸感动,都这么些年了,昭阳竟然还记得他喜欢吃槐花饼,昭阳心里果然有他。
“走走走,你不是在禁足吗?赶紧走,别连累了我。”
昭阳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立刻赶人。
太子抱着槐花饼一脸幽怨,果然是用完就扔,跟以前一模一样。
然后陆昭阳就眼睁睁看着他动了个机关,从书房里的密道走了。
天哪,大哥就是这样跟太子私会的?!
昭阳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最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她的小脑袋瓜装不住啊!
第68章 死路
“我才不喜欢那个老古板,他竟然没跟你说?”
乐安公主听姜燃说,她毕竟喜欢陆惟青那么久了,希望她能帮帮忙,吓得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姜燃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懵懵地看着她。
公主看她真是不知道的样子,长叹一声开始解释。
都怪陆惟青那个死闷骚,让她撒那么多谎。
都跟人家说了有事可以找他们,竟然不好意思跟姜燃说清楚,他对人家是蓄谋已久、情根深种。
姜燃听她噼里啪啦一顿说,脑子懂了,但不敢信。
直到迷迷糊糊回了家,她还是不敢相信。
陆惟青喜欢她?!怎么可能。
陆昭阳见她回来,迎上去把她拉进房间就是一顿说,告诉姜燃不用担心了,估计很快就能传来好消息。
姜燃才松了口气,就听到昭阳问她,去找公主打听到什么情况了没。
姜燃心虚地耳根都红了,找了个借口赶紧溜回了房。
另一边陆聿等到半夜,都没见陆惟青回来。
他害怕得很,万一陆惟青一去不复返,他可怎么处理这烂摊子啊。
他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又埋怨,惊怒交加中,倚在门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他是被院子里的鸟叫吵醒的。
陆惟青一夜未归,他只能起身去换了身衣服,往施粥棚走去。
毕竟他是副使,差事还得办。
陆聿一路唉声叹气,暗暗说服自己,现在多做一点,到时候判罪,多少有几句反驳的余地。
不知不觉中快走到地方了,他四下张望,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
昨日灾民一算不少,跟今日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时辰还早,还未开始施粥,粥棚前就已经围满了灾民,都端碗等着。
陆聿一激灵,按这个搞法,那一马车粮食连今天都撑不过啊!
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他们手忙脚乱,临时多开了几个粥棚,维持秩序的倒比熬粥、施粥的都多。
即使放慢了速度,后来的粥也越熬越稀,到了快傍晚的时候,粮食还是见底了。
陆聿只得硬着头皮告知他们,今日的施粥已经结束,明日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