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死士还算用心，装作茶商的样子，脸涂得黢黑，戴着斗笠，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茶香。
姜屹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对劲。
如果这车上运的是茶叶，无论如何，车轮辙痕也不可能如此深。牛也拉得吃劲，倒像是拖着沉甸甸的石头，气喘吁吁。
楚离也发现了，和姜屹对视一眼，正要上前截停那伙人。
那些死士警觉，即刻开始行动，几下将套车的绳子全部解开，还甩着鞭子将那群牛往公主车架的方向驱赶。
因那马车颜色鲜艳，受了刺激的牛群横冲直撞，眼看着就要将马车撞得侧翻。
第86章 亲昵
正是危急时刻，姜屹提起一杆银枪，刺中头牛的脖颈，又利落地拔枪，让其轰然倒地。
其他牛失了领袖，都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才又朝车架冲了过去。
姜屹顾不得避嫌，抓住时机一把掀开了车帘，将手递给公主。
一截细白的手臂，搭在他手掌中，姜屹稍一使劲，公主轻地像一片叶子似的，瞬间就飘落在了他怀里。
此时一死士从他身后偷袭，一柄淬毒的短刃，直逼姜屹要害。
沙场中拼杀出来的直觉，让他不用回头就知敌人所在。
姜屹一手遮住公主的眼，银枪横扫，径直将那人头颅斩断。
他杀人向来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基本都是一招毙命。
但这次要顾及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儿，让那死士逼近了些，饶是护住了她，也有两滴喷溅的鲜血，沾在了她下巴处。
姜屹抬手用尚且干净的一片衣袖，将她脸上血滴轻轻擦净，才把她交给贴身侍女。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将士，没一会儿就将局势控制住了，可惜被擒的全是死士，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姜屹检查一番，在其中一个死士身上找到一枚令牌，不动声色地收在袖中。
由于发现及时，只有一嬷嬷惊吓中扭了脚，并无其他伤亡。
姜屹此时才看清，那南楚公主的真容。
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格外好看，因刚才的变故，精致的发髻有些散了，眼里还含着一包泪，怯怯地看向他。
他第一次觉得，身上溅的这些血，稍显有碍观瞻了。
姜屹随手抹了一把脸，下令清点人数，随后立即赶路，在天黑前到了最近的驿馆。
稍作休整之后，姜屹也不避人，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令牌给了楚离，让他先行赶去长安，查明是哪方势力派出的死士。
是夜，南楚使团中的一个瘦小的使臣，趁夜色溜出了官驿。
姜屹和楚离跟踪他，见那人在驿馆旁的树林隐蔽处，寻了一块大石头，写下一些奇怪的文字，像是要传递什么消息。
两人当即将人擒了，严加审问。
刚恐吓了几下，那人就跪下猛磕头，连连否认说跟今日那伙人毫无关联。
楚离去抓了个略懂南楚文字的将士来，他端详一阵，不敢确定写的具体是什么，但依稀能认出，应该是告诉同伙，他们一行人的人数和行进路线。
姜屹想了一下，就知那人多半不敢撒谎。
他还在想方设法跟同伙沟通，说明他们那边的人，还并未动手。
南楚皇帝子嗣众多，近年争储的摩擦不断。朝中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分别效忠最出众的五皇子和八皇子。
此人大概率是主战的五皇子安插在使团中的内应。
他们的行动是为了破坏议和。要把责任推给大周，行动自然是越靠近长安越好，也不大可能在此处就动手。
此番分析下来，那批杀手，应该效忠的是大周的一支势力。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依旧让那使臣随队出发，只是派人严加看管。
而楚离连夜骑着快马赶往长安，带着那块令牌，将消息传到长安。
姜屹则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睡觉。
没想到那娇滴滴的公主等在他门口，红着脸递给他一瓶伤药，小声谢他救命之恩。
那嗓音软软糯糯的，声音还没他小时养的猫儿大。
姜屹也不禁放缓了语气，让她不必客气。
岂料他这种在军营里粗声粗气惯了的，一张口嗓门还是大，倒将公主吓得抖了一下。
他挠挠头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入了小公主的梦。
梦里，他也是一身血腥气，一杆银枪往下淌着血。
不知为何，在梦里她倒是不怕，被他揽在怀里，用自己的手帕沾着水，一点点将他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此时，连陆惟青都尚且不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意外，正忙里偷闲，缠着姜燃与他亲近。
那日在书肆挑了十几本游记，刚出了门，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犯浑，握住姜燃的手捏了又捏，低声让她说心悦于他。
姜燃气得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趁机甩手就跑，向街边卖冷圆子的小贩，买了一大块冰，丢在陆惟青掌心上。
陆惟青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乖乖地托着那块冰，跟在她身后。
见他做出乖顺的样子，姜燃还是回头警告道：“冰没化，你不许与我说话。”
他自知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当真老实地捂着那块冰，一路上都未再烦她。
直到天色渐晚，姜燃点着一盏灯，手里玩着刚买的九连环。
陆惟青穿着中衣，眼巴巴地凑过来，唤了声阿燃。
姜燃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没有继续说，又低头开始玩九连环。
陆惟青将手伸到她面前，又唤了声：“阿燃。”
她这才正色问道：“何事？”
他又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掌心，一字一句说：“冰已经化了，阿燃可以理我了吗？”
姜燃这才想起之前的事，瞪大眼半晌没说话。
她不过随手一说，陆惟青竟然真的将那冰块全捂化了，才来和她说话。
她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恶劣，倒像是故意欺负了他，一时心软，殷勤地将手里的玩意儿递给他。
“当然，我一直没有不理你啊。一起玩吧，惟青哥哥。”
姜燃没了之前地底气，倒反过来哄起了他。
陆惟青欣然应允，不到半刻钟，就将那九连环解了出来。
她见自己研究了许久的九连环，就被他这么一下破解了，嘟着嘴抱怨：“你们这种天才的生活，也怪没趣的。”
“不会，有阿燃在，不管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陆惟青看着她，情话张口就来。
习惯了他从前清清冷冷的样子，对于这个说起情话毫不害臊的陆惟青，姜燃实在是应对不来，对着脸上扇着风，一边念叨要出去散步。
她这点小心思，哪逃得过陆惟青的眼。
才走了几步，就热得回房靠着冰盆解暑。
陆惟青拿着新买的《洛阳记》踱步过来，她吓得倒在榻上就要装睡。
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他索了几个吻，才如愿睡去。
第87章 钟情
转眼已过了十日，楚离一路不敢歇息，跑死了三匹马，总算赶到长安。
他好不容易到陆府，却得知陆惟青不在府中，而是带着夫人去了西郊的马场。
楚离不愿枯等，立刻掉转马头，往西郊去了。
到了地方，他没看到陆惟青，却见一气质不俗的少女，骑着一匹汗血马，拉开满弓，正中靶心。
楚离喝了声彩，策马上前，近了才看清，那少女身着宫中才有的云锦。
如果是妃子自然不可能随意出宫，她通身气度又不可能是宫女，楚离猜到这多半是乐安公主。
他翻身下马作了个揖，“拜见乐安公主。”
公主见他一副边将的打扮，却认出了她，心中诧异，示意他免礼。
“敢问公主，可知陆首辅现在何处？”
提起这事，公主瞬间冷了脸，她特地来找姜燃玩的，恰巧遇上他们准备出门，死乞白赖地跟了过来。
路上她不过和姜燃多说了几句话，到了马场才玩没一会儿，陆惟青那老狐狸，就把她诓骗走了。
留她一人在此处，怪无趣的。
公主本想告诉他，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你和我比一场，赢了我就告诉你。”她扬了扬手中的弓。
楚离不好推拒，从一旁随意拿了张弓。
他在沙场上拼杀惯了的，骑射功夫当然了得。
若是常人，必然会想着让让公主，但楚离缺根筋，只要比试就没有不尽全力之理。
公主射箭也很有准头，十箭中有九箭正中靶心。
而楚离只拉了两次弓，皆是五箭齐发，正中靶心。
“承让。”
他正要问公主，就看到远远有人策马而来。
“楚小将军，原来真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姜燃隔着老远就开始喊他，喜形于色。
楚离的父亲是她父亲的副将，而母亲是一名医女，两人伉俪情深一同去了戍边，独独将他丢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