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满仓和林老头,黄婆子也落户在了大河村,她虽然跟着女儿女婿过日子,但两个亲家都健在,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过日子总有磕碰,还不如在旁边起个房子,白日一道吃饭,晚间回自家睡,这般还自在些。
满仓则是想挨着姐姐姐夫家建房子,正好卫家小院破得住不了人,卫大虎也想推倒重建,到时一道建新房就成,不是啥难事儿。
等村里事情告一段落,陈大石兄弟几个,还有陈二牛,几个汉子结伴去了趟县里。后来托人带了信儿回来,要留在县里干活儿,问村里汉子们去不去,县里在招工,干力气活儿没啥要求,不偷奸耍滑,有把子力气就成,一日有十二个铜板,管吃住。
陈大舅当了大河村的村长,如今有啥好消息也会通知村里人一声,不说家家户户感恩,但多数人家心头都念他一句好。除了实在畏惧踏出村子镇子的汉子,还真有好些个胆大的汉子结伴去县城找陈大石他们兄弟几个,甭管工钱多少,只要有个活儿干,有个进项,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村里人家沾亲带故,后来隔壁村的人也听到了信儿,拎着鸡蛋上陈家来寻求个门路,陈大舅能帮忙的都帮,也因此在附近几个村得了个好名声,他这村长的位置坐得是愈发稳当。
朝廷百废待兴,各州府城镇村子也是这般,上头的人管事儿,下头的人皮子便紧,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艘船朝着哪个方向行驶,坐在船上的人是能感觉到的。
卫大虎心头挺高兴,狗儿能当一个好皇帝。
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进行着,卫家分到的田地,他全交给了大舅二舅还有二牛家去种,种不过来便租给村里没了男人的寡妇婆子们种。这回分地,虽是按人头数分,但只算汉子的人头,妇人不算在里头。
这事儿让卫大虎嘀咕了好些日子,心道这破招到底是哪个昏官想出来的,这打了十几年仗不知死了多少男子,如今甭管去哪个村转悠一圈都能发现村里的寡妇寡母比汉子和幼儿多,这般现状,种地的壮劳力反而是妇人们。
不给她们分地,又要她们种地,就挺糟心。
家里有幼儿的还罢,等孩子长大,苦日子就算熬过去了。如李嫂子般死了男人儿子又没留下个孙子,等她和儿媳去世,家里的田地多半要被同族人占了去。
人活一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啥都没留下。
卫大虎为啥不乐意在村里过日子,就是不乐意看这些事儿,糟心得很,不舒心不爽快,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得远些。
田地分下来后,桃花给了满仓二十两银子,让他请村里那些没去县里做工的汉子帮着建房子,买砖头付人工钱,她是一概不管当起了甩手掌柜,拉上三花一道,姑嫂两个跟着虎妞她们去了县里。
桃花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镇上,这还是她头一遭去县城,没出发前心头很是期待,可到了地儿,看着破败的城墙和脏乱的街道,还有进进出出的工人百姓,没她想像中那般繁华干净,除了比镇上大些,其他的没啥区别。
倒是很热闹,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进城时,她们还见到了大河村的汉子们,几个人喊着号子担着一根粗壮的树木正往城里走,没看见二哥他们,许是在别处做木匠活儿。
进了城,里头愈显热闹,各种商贩林立街道两旁,蒸笼揭开露出热气腾腾的包子;雾气缭绕间面摊老板灵活捞着面条;油炸果子的香气飘出老远;小姑娘拎着一篮子野花沿街叫卖;中年汉子扛着糖葫芦慢悠悠走着;富贵人家的马车穿行在人群里……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若是忽略街边坍塌的房屋,被大火烧过的酒楼,被砸得稀巴烂的客栈,百姓们瘦弱的身躯,挑着乡下作物进城贩卖的更多是妇人家的身影……
这般热闹的县城,和当年又有何区别?
一路走走停停,吃吃买买,虎妞和鱼儿终于吃到了她们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路过一个画糖人的摊子,虎妞还叫老板给她画了头狼,活灵活现的,瞧着怪威风,喜得虎妞根本舍不得下嘴,一路拿着,化了才舍得舔两口。
县城一行,他们吃了十五文一碗的杂酱面,吃了酥脆的芝麻饼子,吃了一家据说祖上在京城开过店的烧鹅,还有好些杂七杂八的小零嘴,光是糖葫芦,卫大虎粗略一算,虎妞和鱼儿两日便吃了十来根,担心她们的牙,还是桃花出面制止,才把她们唬住。
离开那日,虎妞趁娘不在,带着鱼儿偷偷溜出客栈,出去一刻钟,回来时扛着个稻草靶子,上头插着满满当当的糖葫芦。不待娘生气,她率先开口道:“这回出来没带虎崽,还有金蛋银蛋他们也在家,我是姐姐,出门自然要给他们带零嘴,就像爹每回下山都会给我们带点心回来,心头一直惦记着呢。”
“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呀。”桃花笑着点她额头。
“吃不完就给村里的小娃子们嘛,上回我看见他们烤蚂蚱,问他们咋吃虫子,他们说蚂蚱是肉,不是虫,吃着香。”想到那一个个吸溜着鼻涕,明明馋到流口水还把蚂蚱递给她、让她吃的小娃子们,虎妞心头就不舒坦得很。
她从小到大就没缺过肉吃,甭管是家里养的兔子,还是灶房里永远挂着吃不完的腊肉,她爹都没在嘴上亏待她半分。长大后自己会打猎了,她想吃啥都能弄来,真没对啥玩意儿流过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