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病难消,哪里是这三言两句就能哄好的?最后他实在没得法子,这才带她下山找大夫,结果便是他俩身子都没啥问题,怀不上纯属缘分未到。
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夫的一番话便是这副良药,从那以后,她就不咋惦记这事儿了,想着顺其自然就好。她是宽了心,可爹娘却始终惦记着,这事儿一旦没解决,搁那放着,平日里总会露出几分,这不,眼下给婆母买个镯子孝敬她老人家,她都想着是在讨她开心。
夜间,两口子躺在被窝里,她便把这事儿说给了满仓听。
他俩睡觉的屋子是三花还是姑娘时睡的那间,屋子和床都不大,满仓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她,他三花姐姐性子软乎,睡觉却不老实,不但挑床,还喜欢踢被子,睡前若没抱紧她,她能滚到床下去。
成婚头一年,满仓没拿捏到她的习惯,好几次半夜醒来没摸着人,把他吓得不轻。后来他就习惯在睡前把她紧紧箍怀里,甭管她咋翻都翻不出去。
“娘担心你心里还惦记着孩子的事儿,你给她买镯子,她老人家心里不知多开心,可也怕你心里憋闷委屈,说那些话宽慰你呢。”满仓换了个躺姿,连带着三花跟着起身,动作间,那软乎乎的面团蹭到坚硬的胸膛,俩人呼吸重了一瞬。
后半夜,聊的是生娃子的话题,干的是生娃子的事儿。
云销雨霁后,三花趴在满仓的怀里沉沉入睡,酣眠中,她竟然梦到了那年,满仓从山下给她带了只三花猫回来……
那是进山后的第三年,秋,家中刚刚割完稻,全家都为今年的丰收喜悦。下了粮,舂了米,为了犒劳大家伙,夕食吃的是新粮,煮出来的大米粒粒饱满,香的不得了。
吃饭时大虎哥说起山下的粮食,进山头一年,家里忙着建房子,扩建院子,圈菜地,垦肥田,忙的不得了,实在抽不出空下山担粮。提起这茬来,爹他们还愣了愣,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在山下地窖还有好些粮。
实是家里的粮不知为啥咋都吃不完,米缸就没见过底,前儿瞧着少了些,隔日又满上了。没缺过吃食,就没惦记过山下还藏有余粮,眼下秋收刚过,大虎哥便说趁着空闲把粮运上来,免得过个一年半载全坏了,那才真叫可惜。
如今也不知山下是个啥情况,土匪还进村抢劫不?兵爷们还抓壮丁么?两眼一抹黑,下山那日大虎哥他们又是拿刀又是背弓箭,做足了万全准备。
他们下山的情况,具体的她不知晓,还是后来缠着满仓问他咋会给她捉只猫回来,那会儿他们都不咋说话,吃饭舀水都要隔着几个人,哪里亲近到是能给她捉猫的程度。
时隔多年,三花都记得那个画面,五官还未彻底长开的满仓红着脸说:“瞧见这只三花猫的第一眼,脑子里就闪过你的脸,心头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把它捉回家送给你养。”
那会儿他们已经成亲,三花抱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道:“我可记得你回家时不是这般说的,你说‘姐姐上回说吊在灶房的腊肉有耗子咬过的痕迹,我在山脚下看见这只三花猫,便是抓不到耗子,吓唬一下也好’,你可没说是送给我的,只是我喜欢它,后来是我在养罢了。”
没生不该有的心思前,满仓只当她性子软和,面团似的,谁都能上手捏一下。后来起了心思,关系亲近了些,她磨人的性子才显现出几分来,她每每露出这副模样,他是咋都抵抗不住,她想听啥,他那张嘴就没出息地说了啥。
“哪里就不是特意给你捉的?当日我们下山,大哥二哥他们把粮食从地窖里运出来,姐夫就说下去看看村里眼下是个啥情况。”满仓一张脸红透了,她哪里是想听捉猫的细节,她是想知晓他为啥会给她捉猫,想知他啥时候对她起的心思。
啥时候起的心思呢?真想说个一二三四来,还真说不出,好似就是突然有一天开始,甭管是吃饭也好,干别的事儿也罢,早晨醒来推开门,习惯性便开始找她的身影。
其实早在姐姐成亲那日,他便上心瞅过她两眼,因着钱家的关系,听闻姐姐嫁人,他想着送篮子鸡蛋当贺礼,根本没想过上卫家来吃酒,可好巧不巧的,当时被大哥强行拽了来。
好些年没有和姐姐来往,他心头惦记她,也想瞅瞅卫家是个怎样的婆家。酒席上,人人都盯着桌上那些大盘肉菜,只有他盯着贴着喜字的木门,三花姐当时还是小姑娘模样,家里忙碌,席间唯独她进出新房好几回,忙上忙下端菜端水,照顾着房里的新娘子。
小姑娘脸上的喜庆和眼里的欢喜藏不住,一看便晓得是个好相处的亲戚。
那时他就记住了卫家有这么一门亲戚,家中有个小姑娘,是个和气人,姐姐嫁来卫家,别的不说,和亲戚妹子的关系定能处好。
他在周家村见了不少姑嫂关系处不好的人家,为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掐腰骂架,甚至干仗。小姑子瞧不上嫂子,长辈看不惯新嫁妇,若再碰上个脑子糊涂的男人拉偏架,这日子可就真过不畅快了。
他对卫家的第一印象好,对卫家亲戚的印象也好,后来和姐姐有了往来,姐姐姐夫还特意来家里请他上门去吃杀猪酒,那是他第二回见到那个小姑娘。
因在钱家耽搁了些时辰,到大河村时,卫家的亲戚都已经在了,院子里坐着好些人,铁牛他们几个小娃叽叽喳喳闹得欢腾,大舅母和大嫂她们在灶房忙进忙出,还有卫叔和三叔公他们坐在院子里侃大山,场面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