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雪那边有什么动静?”
接着是一声少年音,声线悦耳低磁似如潺潺流水淌过玉石。
这是姜宴卿的声音,可怎么又说不上来的奇怪?
殷姝正是疑窦,门已经打开了,刺眼的白光刷的一下闯入视线,她有些不适应,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流转春水的眼颤孱掀开,看见的是立在门口,挡住所有光线的身影。
“宴卿哥哥!”
她下意识唤出来,可话音刚落下,殷姝便是又骇得大惊。
自己的声音怎么也如此稚嫩了?!
她连敛眸看了看,吓得心尖直颤。
小小嫩嫩的身体,这分明是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殷姝骤时抬起眼来,望向“姜宴卿”。
由于男子立在背光处,她看不清脸,但下意识知道那双暗地里的阴鸷冷眸囚在自己身上,恶劣又危险。
这是她的夫君,却又不是她的夫君。
“你认得我?”
少年眉目微挑,低声问,旋即向前踏了几步,晦暗的烛火辉映,能将榻上那张漂亮白嫩的小脸收入眼底。
有些婴儿肥,鹿眼盈盈潋滟,看起来不过七八岁。
如此年纪,又被殷不雪藏在破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认得自己?
少年瞳眸微眯了眯,迸射出一抹刺骨的寒意。
莫非,其根本不是殷不雪的幼弟,而是用来对付自己的障眼法!
“刘德全。”
不过片刻,姜宴卿侧眸朝身后之人吩咐一句,“处理干净。”
少年独有的悦耳声线轻飘飘的云淡风轻,似氲着拨琴的闲情逸致,可分明交代的是极残忍之事。
说罢,便负手转身朝外走,可还没迈几步,察觉身后有人扑上来。黑眸一沉,下意识脚掌用力,将小小的一团掀翻在地。
“呜呜!”
清脆的哭声骤然溢了出来,小殷姝坐在地上珍珠从眼角止不住的掉。
她控制不住想哭,哭自己为何变成小孩子,疼她爱她的夫君已变成了如此鸷冷阴寒的模样,甚至还将她直直掀翻在地。
冷硬的地板磕上去,摔得她脑子都跟空白。
“聒噪。”
氲着不耐和杀意的一句自唇缝里吐出来,殷姝清清楚楚的听见,更气了。
艰难站起来,一咬牙扑了上去,矮矮的身量仅能抱住少年的大腿。
“殿下这——”
一旁早已拔出利剑的刘德全看见此举,又是胆战心惊又是踌躇不安。
这抓来的黄毛小子竟这般大胆!
“呜宴卿哥哥,我是姝儿呀,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殷姝心都快碎了,莹莹泠泠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细弱的稚嫩嗓音尽是委屈和害怕。
“放开。”
头顶落下的冷冷一声携着无尽的杀意和不悦。
“宴卿哥哥……”
殷姝眼儿忘了眨,鼻子也红红的,极是委屈的看着他。
思索一阵,她知道姜宴卿是真的不记得她了,脾性又如此的阴沉冷鸷,虽她一直知道姜宴卿骨子里是残忍的,可刚认识时,好歹也是有着白玉温和的圣人皮相。
在这个年纪的他,是一丝一毫的伪装也无,更是尤为肆意。
而眼下的节点,似是发生在刚从院子里将自己掳走。
捋清楚了这些,殷姝仍是没有放手,弱弱吸了吸鼻子,道:“宴卿哥哥,我真的是殷不雪的……”
想了会儿,软唇轻启,“殷不雪的弟弟,殷姝。”
他这么凶,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女儿身了。
话音落下,看见少年眼底闪过诡异的波光,而后微微一勾,看不出情绪。
殷姝又乖乖的将身上的玉佩拿了出来,小小白嫩的手儿捏着递给姜宴卿看。
她当然知道,仅凭于此,她这多疑深沉的“少年夫君”也不会相信她身份的,如是,她又道:“宴卿哥哥,你杀了我,若是确认了身份会后悔的。”
稚嫩甜糯的童音方落,姜宴卿笑了,“孤从不会后悔。”
殷姝一愕,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伸出一双手,艰难仰头,眸光亮晶晶的盯着好高好高的少年。
软唇一张一翕,她下意识想让姜宴卿抱她的,可而今,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认得自己,哪里还会好好疼她。
如是,殷姝默默将手收了回去,仔仔凝着视线中的少年。
墨发高高束起,戴以玉冠,身上的衣裳是黑色的,衣襟袍角绣以银丝暗纹。
最是令人惊羡的便是那张脸,清透俊美的容颜艳绝仙人,轮廓精雕细琢,挑不出任何的瑕疵,眉眼亦是好看的不像话。
不似青年之时的润和,也不同而立之年的肃穆陈敛。就如清雪初融的冷傲,亮灼夺目,可这姿容中又聚了风日流丽的春光。
束发之年的姜宴卿,怎么也这么好看啊。
殷姝忘了眨眼,还是听见他一声低低的冷笑才回过神思。
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性更可恶了!
她知道眼下姜宴卿的不悦,可她仍是紧紧抱着少年的大腿,不肯放手,“宴卿哥哥,今夜我该睡哪儿啊?”
沉吟片刻,也不知姜宴卿朝刘德全吩咐了什么,老宦官便要领着她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