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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悠悠_声宁【完结+番外】(74)

  当时李执就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悠悠精力充沛,可弦绷得越紧,离回弹的那一刻就愈接近。

  他年前跟吴率聊过几次天,与悠悠不同,吴率是那种很好说话的温吞性格,像是传统观念里高知家庭应该养出的儒雅模样。

  吴优与吴率,兄妹俩简直是反义词一样的存在。悠悠时不时的坏脾气和骨子里的倔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基因突变

  李执联想到自己的家庭:李琢出生时,正是父母感情最圆满、事业最鼎盛的巅峰期,仿佛为了留住那最后荣光的残影,李琢备受呵护地长大。

  他沿袭着这种认知,以为悠悠也是那种被宠着的小女儿,甚至比琢子更加娇纵。

  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的。

  李执真的被骗到了,以悠悠她只是为工作苦恼。或者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习惯敷衍,又怎么会哄不住别人呢?

  吴优拉着李执的手,牵他去书房观摩:这其中的陈设是他不在家的日子里,她一人的杰作。

  年前帮悠悠拆箱时,李执注意到那只小巧的云雀,赭色与蔚蓝在月白底瓷上晕开,用至坚的材质,描摹至柔的羽翼。

  始终维持着展翅的姿态,却从未真正地飞翔。昭示一种极致的虚张声势。

  此刻它坠落成渣,被包裹着放置在桌角、准备丢弃。锋利的边缘上,有缕缕的血液痕迹。

  像缠绕着的红色丝绒绸带,又倏忽间勒在李执喉咙。他滞住一口气,悠悠并不坦诚。

  第62章 酒肉之交、皮肉关系。

  很多事情都会弄巧成拙、越描越黑,最后浓得化不开,宛如窗外绸缎般铺陈的墨色。室内则满盛摇曳的烛光,以及窸窣的水声。

  裹挟在其中,吴优短暂地迷失了神智。思绪涣散,一如纠缠在枕间的乌发。理不清,有些还糊在眼前,干脆就闭上眼睛假装看不到。

  香气不受控制,钻进人的鼻息里。整个人仿佛躺在初夏玫瑰园的泥土上,一簇一簇花枝炽烈开放,遮蔽了光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优抬眼看到李执走了进来。一手拿着毛巾擦拭湿发,向来舒展挺拔的身形,此刻有点散漫松垮。

  吴优视野里晦暗不明,虽然看不到李执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心里挺不爽落。

  刚刚在书房,最后是李执让了步,他垂下眼帘,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句:“不早了,先睡觉吧。”

  两人都如释重负。说起来,那算是在正式开始这段关系后的第一次吵架。

  实际上场景却十分熟悉,跟起初彼此的针锋相对很雷同。双方甚至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她/他还是从前那个人。

  情急之下,吴优红了眼睛,安静地以对峙之姿站着。但李执几乎幻视一只蹦起来的兔子,马上要准备咬人了。

  吴优说的话也足够尖刻:“你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以男朋友的姿态插手我的生活,甚至工作!公司新品牌业务起了量,春风正得意,就得意忘了形”

  李执皱了皱眉头,咽下将近脱口的反驳,忍住没应声。

  一切的开始,不过是他轻轻的那句:“悠悠,如果太累了,可以换换心情。回家休息下,或者我们公司正缺人,融资已经在走流程了。”

  说话的时候,李执从背后搂着她,体型差让悠悠几乎被整个包围到他怀里。

  李执略低沉的声音和缓地从悠悠毛茸茸的头顶传来,他特意把下巴搁在她发丝上,缱绻地磨了磨。

  悠悠则猛然从这厮磨中抬起头,一副戳穿了他心思的模样。再多的浓情蜜意也被冲散,让人难堪……

  拨云见月,那弯银钩撒下的光亮稀少,依然是影影绰绰的氛围。

  李执承认,这半年几乎比初创业时期更拼,也更有动力地扩张业务。拼尽全力地拉资源、做品牌,其中有一份私心。

  他认为老话说“成家”与“立业”关联着,真挺对的。

  作为男人在自己的女人压力大的时候,要有能力做她的后盾。不是仅仅说几句宽泛的虚话,李执庆幸终于足够强大到给悠悠这样的肩膀来依靠。

  以前还是普通朋友时,李执开玩笑说过要挖吴优过来。当时的情形,彼此都懂得那是胡诌。

  大公司做中层的薪资收入和职业背书,往往足够小公司高级管理的用人级别。李执的公司并不能轻易“养”得起百万年薪起步的悠悠。

  初创业时,连沈南雨都说过:如果不是为了天性爱自由和朋友们的情意,绝不会辞职跟着李执出来。算上从大平台到小公司的履历断档风险,即使同等收入,也不算是好的跳槽选择。

  一旁的沈南风狠拍了弟弟一掌:“你姐的项目,还算计亏不亏啊?”

  果真,很快沈南雨不仅出力,还出钱“倒贴”入股了。

  李执知道,悠悠和沈南雨不同。

  朋友之间可以是过命的交情,互相给对方后背挡刀的存在;悠悠愿意做他的女人,则应该被捧在胸口呵护住,连冷风最好都不要她吃一点。

  悠悠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来任何一家公司,它要拥有足够多的业务量和利润率,展望着比较明晰的未来和成长性。

  李执也舍不得让悠悠“亏”。

  秋天的时候,在湖边李执很苦涩地明白,自己的公司还不够格。

  即使知道悠悠因为风头太过强劲、被同事造谣中伤,李执也只能托了朋友找到相关人的业务漏洞检举解气。不能当场跟她说一句:“大不了别干了。”

  当然,那时候的李执,也没有立场。

  李执不喜欢开空头支票,他以为现在自己的公司是够格了。原来是他这个人,还是不够格。

  他没有期待悠悠是“小鸟依人”型的温柔女人,钢筋铁骨的现代都市里车流湍急、人也匆忙。从最底层起家,反而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各司其职,像野草一样生命顽强。

  李执只希望在悠悠飞得疲倦时,自己的肩头偶尔能充当一处落脚点。

  不要像那只永远昂扬着翅膀的灰雀,坠地的那刻残破不堪。

  可悠悠宁愿在深夜把眼睛哭肿,依然在他面前强撑。她拿瓷片割伤手指,如果不是被自己发现那包碎片,他还是一无所知。

  事与愿违,吴优已经被怒气冲昏了脑。昨天是母亲,今天是李执,每个人都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

  就算……自己为了掩盖和母亲的吵架,在李执那里推说工作压力,他也不应该让她辞职啊……

  吴优不喜欢这样的境地,恋人间尤其是至亲至疏。靠得越近,越可能受制于人。

  李执的费心费力,被悠悠形容为“忘了形”,真够冷心冷肺的。

  吴优觉得自己只是在那枚云雀坠地时,拿指腹抚摸了几下碎片的切口。这没什么大不了,她一向对疼痛不太灵敏。

  甚至觉得有点爽,让人清醒、不易沉沦。

  悠悠甚至没有意识到:李执破天荒地头一次干涉她的工作,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发达了,而仅仅是她手上的创可贴太惹他心焦。

  ……其实,悠悠对刺伤别人也极易忽视。

  她盯着李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如果李琢工作受挫了,你也希望她把工作辞掉,被梁喧‘养’着么?”

  李执搞不懂自己明明只想提供给悠悠多一条道路作备选,为什么到悠悠嘴里,变得好像他要把她的路堵死……

  他也有脾气,尽管时常隐忍。

  尤其是悠悠那句:“好不容易压我一头,此时我如果升职成功,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家是港湾,不是战场。不敢相信:他以她为傲,她以他为敌。

  那干脆就真刀真枪、一决高下:

  “如果你有能力对工作游刃有余,不要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我绝不会管你。”

  “你怎么敢判断我的能力,谁给你的资格就凭你跟我睡过几次”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夏夜,在这套房子的楼下门厅,两人也是这样夹枪带棒。

  也许从一开始,偏见的种子就已埋下。随着爱意藤蔓般生长,盘根错节、纵横交错。

  那么多次朋友聚会中的视线追踪,以及对各自近况的悄悄留意,分不清是更讨厌,还是更在乎,

  墙上挂钟的秒针声音都一清二楚。李执没再吭声,理智一直洗脑自己不计较,男人的自尊又无法对她这句话视而不见。

  是的,睡过几次又怎样还不是如初识一样带刺的语气吴优一直没变,习惯衡量、暗自揣度。

  两个人像扯着橡皮筋的小孩,谁都不肯松手。

  吴优懂得人和人的关系是挺脆弱的,比那一盏盏精致的玻璃杯盘还易碎,一推就倒、碎成渣渣。

  明明方才两人还贴在一起,吃着同样的餐食。悠悠捧起面碗喝了口李执亲手做的羹汤,咸香鲜美,却不小心烫到了唇角。

  他嘴里嘲笑她,手上立刻递过去冰镇的气泡水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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