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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持斧来_莫问名【完结】(17)

  那支略长的幡胜在光与风里扑簌簌翻动,划过脸颊,她可能有点烦,摘下来插进多宝袋口袋,跟某根还未拿出来的药草放一起。

  似乎察觉到视线,在吕鹤迟抬眼望过来的瞬间,沈鲤追躲进窗后,觉得自己有点毛病。

  长得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可看的。

  不多时,窗下传来吕遂愿大呼小叫:“哎?阿姐你的花胜呢,咋不戴着?你答应我好好戴着了,多好看的!”

  沈鲤追又看过去,吕鹤迟正握着笔,动作凝固了一瞬:“……”

  “戴着呀!”

  她又亮出那个笑眯眯的样子:“我好好收着呢。出门再戴,碰坏了多可惜。”

  扯淡,她忘了。

  沈鲤追敢肯定,她绝对是忘了。

  果然小妹一走,她浑身上下地找,头上摸一摸、腰间摸一摸,独独忘记了眼前那么大一个多宝袋。然后从窗口里消失,估摸着是去房里找了。

  看了一会儿还没人出来,沈鲤追让左符找出一文钱来。放在指尖弹到她窗边的小案上,发出“啪”地脆响。

  吕鹤迟扶着窗边向上面看过来,沈鲤追就问:“你在画什么?”

  “这个是昨天刚跟……呀,在这儿呢!”她喜出望外地抽出那支幡胜来,继续回答:“跟别的药户换——”

  再一抬头,上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下午左符把吕鹤迟熬好的汤药端进来时,药碗旁边放着那枚铜钱,和一支干掉的草。

  “吕姑娘说,叫七叶一枝花。还说——”

  “嗯?”

  “还说商贾人家这样随意对待银钱,会破财的。”

  沈鲤追一连声地笑,“净在乎些奇怪小事。”

  昨日还晴,第二天就阴雨沥沥,寒入骨髓,冷得人发抖。

  吕鹤迟本以为今天也是一日无事,没想到早上刚起床,便有一位高挑姑娘撑着伞来到山客来馆,询问:“吕鹤迟吕姑娘可在?妾身乃寨西白家女使山雾,来替我家夫人寻医。”

  见姐妹俩还未来得及梳洗的模样,山雾欠身行礼:“打扰姑娘实是无奈,只因夫人急病突发又出行不便,可否请二位姑娘随我去府中用早膳?”

  琼林间外,住客打扮的人同左符耳语几句后走开了。左符扣门转达给沈鲤追:“寨西白府,是砂蓝夫人麾下一名中军将,方才差人来请吕姑娘入府给‘夫人’看诊。但——他无父母,亦无娶妻,家中未曾听闻有过其它女眷。”

  沈鲤追微不可查地皱下眉头。倒是没有料到会有这点……意外。

  砂蓝夫人掌政第一年,就派遣精通汉文的族人来到中原太医院学医,她身边应有自己的医官,按道理不会找上吕鹤迟这名不见经传的走方医。

  要么是这位中军将府里确实多了一名女眷,要么就是急病乱投医。

  如果是后者,为防止泄密白磨使部必然杀人灭口。吕鹤迟这在异乡举目无亲的走方医有几分可能会走出白磨使部王庭?

  “跟着。”

  “是,已经派人了。”左符问道,“若有意外,是否出手相救?”

  沈鲤追静默片刻,直到左符催问:“主人?”

  “在卫王到来之前,无论黑白蛮部发生何事,都按兵不动。”

  “是。”

  左符的脚步声消失了。沈鲤追端详着那株七叶一枝花,低声说道:“吕鹤迟啊吕鹤迟……你这名字起得不好。世间好事来得晚,坏事却总是早一步啊。”

  寨西比寨东要僻静许多,连摊贩都少有。

  路途远,为了脚程快些,山雾还带着两辆小轿,自己则骑马,约摸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掀开轿帘,已经到了白府门口。

  府门不大,两进院子,亭台朴素,仆从也不多。吕遂愿在院落里看到习武用的草人与木桩,兴奋地拉着她阿姐看,却不知为何被吕鹤迟以食指抵唇,微微摇头。

  迈进主人家卧房,山雾隔着一道屏风向帐内禀报:“夫人,吕大夫请来了。”

  里面传出女子咳嗽的声音:“……快请。”

  吕鹤迟把吕遂愿身上的小背囊拿下来,“那就打扰夫人了。”吕遂愿要跟着她一起去,却被她拉着手臂按住,对山雾笑一笑:“山雾姑娘,还请给一杯热茶与我们二人暖暖手。”说完捏了捏小妹手腕,“你身上尚有雨寒,别过给夫人。”

  吕遂愿乖巧地点点头,“哎。”

  吕鹤迟绕过屏风,见围帐半开,一位三十上下的女子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眼睛半睁半闭,声音低哑:“早就听闻吕大夫最擅妇人科,没想到昨夜就急病发作,这才厚颜劳烦吕大夫跑这一趟。”

  “无妨,本就是医者该做的事。”吕鹤迟在榻边矮凳上坐下,“还请夫人伸出手来,以及细述如何发病。”

  女子又咳嗽两三声才说:“不瞒吕大夫,我近日小产,看了医官也找了产婆,不知为何下身肿胀剧痛,又发热、恶心、呕吐,折磨得我难以入眠……”

  吕鹤迟闻言摸向她额头,确有低热。“小产后可曾用过洗方?是用洗方前还是后?”

  女子眼瞳微微一亮:“用过的!用过之后立即便有!”

  “可否让我替夫人查看?”

  吕鹤迟欲掀被子,被那女子一把捂住手掌:“这……怕是不太方便。吕大夫,症状我已同你说了,可该吃些什么药?”

  屏风外面,也许是山雾端来了热茶,吕遂愿向她道谢。

  吕鹤迟把手抽出来,“不看患处,如何诊治?”

  “吕大夫见谅……你见多识广,可有妇女同我一般?”

  “同样的病症却可能有很多病因。仅是言语描摹,不敢轻易下论断。肿胀剧痛亦可能是肿疡、溃疡,甚至中毒——”

  “对对对!中毒!吕大夫可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夫人眼光发亮,惊喜非常。

  “在下对毒理研究得不多,可开些清毒的方子给夫人。”

  “只是这样?”女子略有失望。“这些方子旁人也开过……”

  “鹤迟一介走方医,医术不精,还望夫人见谅。”吕鹤迟说罢起身,“未能帮得上忙,也就不叨扰了,向夫人告辞。”

  “哎?哎哎?”

  “别装了,她看出来了。”卧房里出现第四个人的声音。

  吕鹤迟一声“小妹快跑”,床铺上的女子突然跃起,矫捷如豹般绞住她脖颈。吕遂愿刚一脚踹开屏风,就被女使山雾以一柄匕首抵住咽喉。

  从山雾身后走出来的女子黑衣劲装,高挑细瘦,步履无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吕鹤迟。

  “枉我烤了一身汗,咳得嗓子都要出血了!老娘遭这个罪,你煞罗枝得赔我!”身后的女子一扫之前疲态,声音洪亮如钟。

  她瞧见吕遂愿,不禁赞叹道:“嚯,这姑娘筋骨好俊呐!”

  “动我阿姐!?我跟你们拼命!”吕遂愿往前一步,匕首立刻在她喉间割出血痕。

  “愿儿别动!”吕鹤迟喝道,看向那名叫做煞罗枝的黑衣女子,“你们要做什么?摊开来讲明,只要留我姐妹性命,钱财尽可拿去,绝不报官!”

  “哎哟谁看得上你这点儿钱财啊!”“夫人”被逗乐了。

  煞罗枝眼瞳微垂,没有回答问题,反问道:“你早就发现了,是吗?”

  吕鹤迟不做声。

  最初的一丝疑虑来自山雾,产马之地女子擅骑马不稀奇,但她骑的是一匹精壮战马。马贵,战马更贵,且不允许流入民间;

  第二点疑虑来自府邸,既有“夫人”,却除了山雾未见第二位女使、连院中仆从都是男子;庭院和习武用的草人木桩也看起来疏于打理,好像已经久未使用;

  第三点则是迈进主屋内——吕鹤迟没有发现女子生活过的痕迹。进门后前院看不出,后院和卧房里再没有,可就太奇怪了;

  最后,生病的“夫人”可谓破绽百出。

  山雾叹了口气:“唉,不该找滑蒙姐扮的。”

  “夫人”不乐意了,嚷起来:“呔!少赖我!但凡你们在房里放个妆奁、摆个花簪呢?!”

  煞罗枝一抬手,两人齐齐噤声。

  “我等想请吕姑娘看诊是真,只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第12章

  进入密道半柱香,又被蒙住双眼在马背上颠簸两炷香时间,再进入密道,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吕鹤迟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暖香,混合着淡淡药味。蒙眼布被摘下时,她已经置身于烛火通明的王寝之内,束发乌衣的女使们有八人,安静地守在卧榻四方。卧榻之中,白磨使部的女首砂蓝正在沉睡。“吕姑娘可曾听过砂蓝鬼主?”煞罗枝问道。吕鹤迟把愿儿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好,微微点头:“嗯,有所耳闻。”吕遂愿一听,立即想起那缝衣匠说的话,“难道你们是砂蓝军?”“嚯,小妹妹知道得不少。没错,姐姐们就是鬼主麾下砂蓝军!”滑蒙痛快地承认了。“这位是我们头领,煞罗枝。”“砂蓝军为何要劫持我们姐妹?!枉我还觉得你们是女中豪杰,怎能干出这等事来!”被吕遂愿指责,滑蒙只能拿手指挠挠脸颊。煞罗枝以汉人军礼向吕鹤迟揖了一礼:“煞罗枝向二位姑娘赔罪。我等想请吕姑娘为鬼主诊病,又不能被旁人知晓,实属无奈才有此试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姑娘看出端倪。”“鬼主身边应有专职医官,我只不过是一介走方医,为何想到要来寻我?”即便她擅长妇人科,也没擅长到要王庭特地来民间寻医。“正因为吕姑娘是走方医,而非鬼主身边之人。”煞罗枝抬起头,望向她。煞罗枝有一双冷冽凤眼,目光沉静又暗含怒涛。白黑两部自古相争,从吕鹤迟踏入长山寨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两部势力在西南此消彼长,都想要一统西南,却最终被应朝纳入国土。而白磨使部自与中原交好后壮大至今,令黑磨使部愤懑不平,又惶恐不安。不用猜,黑磨使部必然是时时寻找空隙击溃对方。煞罗枝这话中包含一个巨大信息:砂蓝鬼主被亲近之人所害。所以她们才冒险来到长山寨寻找医者。然而摆在吕鹤迟面前的选择,与其说是医还是不医,又或者是医不医得好,不如说是还有没有命回来。被卷入朝堂权力斗争之中,平民百姓的血肉枯骨将填满史书上空白的每一毫厘。她最清楚不过。如同她的母亲,弟弟,外公,以及每一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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