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鹤迟回定北县当日,没有急着出发,在旅舍中休息一夜后遇到去往河东府的行商队,才跟着他们一起向北走。崔玉节只拿走随身衣物,银钱全部留给了她,再加上之前新帝赏赐后被她换的钱券,着实不少,她怕节外生枝。
换上粗布短打,磨了斧子,在行囊外面罩了旧绵衫子——她本想把马也换了,但薛证给的实在是好马,脚程极快,万一以后有急事用得到呢?
一起同行近半月,与行商队分别后,两人又奔波几日才到白松县。再往前,就是东辽府了。
白松县属实不大,药户与采药人、跑山人每隔两日都会在草市大集上与人买卖山货、药材,吕鹤迟稍一询问,便得知了吕慎严的消息。
“是吕家四郎啊?年年都来买药,今年我和老谭那里买了黄芪,他还没回去吗?”几位采药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这么一说,我那日曾见得,他与那个大闹何家的痴傻闲汉撕扯数日,大骂对方忘恩负义如何如何。”
“那闲汉我知道呀!疯疯癫癫的,偏生还有些医术。整日大嚷着自己是给皇上做药的,什么吾儿仙鳞必做官、吾女仙羽必嫁入高门什么什么的。”
这两个名字一出,吕鹤迟顷刻间犹遭雷击,动弹不得。
吕遂愿也察觉不对,悄悄拉着她阿姐手臂:“‘仙羽’……?阿姐,他是说‘仙羽’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闻乾不是早就在冬日冻死在流放之地了吗?
流放之地……他当年也是流放至东辽府怀安县,距离白松县不过两百里。
难道真的是他?
“几位老丈,敢问那个痴傻闲汉姓甚名谁?从何来、如今在何处?”吕鹤迟呆愣片刻后,急切地问。
采药人们笑起来:“这咱哪里知道,谁敢理他?”
又有人说:“那厮可吓人得很,受致命伤也不得死,还有人见过他吃毒草气绝,不日却又活了!怕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吧?”
风凝月露……!
吕鹤迟几乎可以肯定,那闲汉就是闻乾,他不但未死,甚至还身中风凝月露!
或者,他是中了风凝月露才未死?
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这闲汉与吕慎严。姐妹俩在白松县中四处打探,这才从来此处避祸的白余人口中听闻,有一疯癫之人抢了不知道谁的驴子往白余去了,他身后还有人追赶,按样貌描述就是吕慎严了。
吕鹤迟毫不犹豫便往白余而去。
若那人真是闻乾,说不定就还有办法救崔玉节!
第80章
白余与白松两县一字之差,境况就大不相同。多面环山,除了少量耕地,百姓大多靠伐木、跑山、狩猎为生,可是每年课税却与平地耕田等同,再加上乌洒时常入侵,男丁还需经常服徭役修理城墙、军舍,耽误农事,所以百姓生活相当困苦。如今前方龙窝湖又在打仗,白余城内也四处戒备,查验关引之后又遇见巡逻民兵,盘问她们从哪里来,来此处做什么。吕鹤迟一一作答,又问可曾见过两位外来的老者,听完她描述之面貌,纷纷摇头。白余城内没有旅舍,吕鹤迟两姐妹牵马四处寻找住处,才在天黑前才在一富户柴同家中落脚。这地方本就生人来得少,两姐妹虽粗布短打,却骑了两匹却能顶得上柴家一年进账的好马,讲话还有京城口音。家仆便上报家主柴同,得其同意后请吕氏姐妹进门歇歇脚,一问吕鹤迟竟然还是女医,便立即收拾出一间卧房,晚上还备了酒菜食案请两人用饭。白余城内多为御寒而用泥加茅草建造的土房,柴同的宅院却是砖石垒出的几进院落。一问之下,才知他在本地经营木材、皮料、山货,山中许多采木场都是柴家所有,安延许多官衙用料也从他这采买。“小县贫瘠,茶饭粗陋,还请远道来的客人多多担待。”柴同一面遣人将食案送进房中,一面似有歉意地说。柴同已年过半百,又是本地富户,却用如此礼数招待陌生的两姐妹,吕鹤迟想,他应该是另有所求。“得柴员外这般招待,我们姐妹实在受宠若惊,哪里能白吃白住。您就照赁居与食店算钱,不然我们实在不能安心。”柴同摆手大笑,“哎呀钱财都是小事,何足挂齿。我倒确实是有一事想麻烦吕大夫,”他伸手摸摸胡子,“我们这小地方,只有一个药材铺子,有个半截身子入土、老眼昏花的大夫坐诊,从没来过女医!吕大夫又看妇人科,老朽无论如何都得留住你,请你给诸位女眷好好看看啊!”吕鹤迟回了一礼,“这算什么麻烦,我定当竭尽全力诊治。”柴同十分高兴,向家仆说:“快!快去让丽女来,让她好生伺候贵客!”哪怕吕鹤迟百般推脱,那叫做丽女的妾室还是款款前来,…
白余与白松两县一字之差,境况就大不相同。
多面环山,除了少量耕地,百姓大多靠伐木、跑山、狩猎为生,可是每年课税却与平地耕田等同,再加上乌洒时常入侵,男丁还需经常服徭役修理城墙、军舍,耽误农事,所以百姓生活相当困苦。
如今前方龙窝湖又在打仗,白余城内也四处戒备,查验关引之后又遇见巡逻民兵,盘问她们从哪里来,来此处做什么。吕鹤迟一一作答,又问可曾见过两位外来的老者,听完她描述之面貌,纷纷摇头。
白余城内没有旅舍,吕鹤迟两姐妹牵马四处寻找住处,才在天黑前才在一富户柴同家中落脚。
这地方本就生人来得少,两姐妹虽粗布短打,却骑了两匹却能顶得上柴家一年进账的好马,讲话还有京城口音。家仆便上报家主柴同,得其同意后请吕氏姐妹进门歇歇脚,一问吕鹤迟竟然还是女医,便立即收拾出一间卧房,晚上还备了酒菜食案请两人用饭。
白余城内多为御寒而用泥加茅草建造的土房,柴同的宅院却是砖石垒出的几进院落。一问之下,才知他在本地经营木材、皮料、山货,山中许多采木场都是柴家所有,安延许多官衙用料也从他这采买。
“小县贫瘠,茶饭粗陋,还请远道来的客人多多担待。”柴同一面遣人将食案送进房中,一面似有歉意地说。
柴同已年过半百,又是本地富户,却用如此礼数招待陌生的两姐妹,吕鹤迟想,他应该是另有所求。“得柴员外这般招待,我们姐妹实在受宠若惊,哪里能白吃白住。您就照赁居与食店算钱,不然我们实在不能安心。”
柴同摆手大笑,“哎呀钱财都是小事,何足挂齿。我倒确实是有一事想麻烦吕大夫,”他伸手摸摸胡子,“我们这小地方,只有一个药材铺子,有个半截身子入土、老眼昏花的大夫坐诊,从没来过女医!吕大夫又看妇人科,老朽无论如何都得留住你,请你给诸位女眷好好看看啊!”
吕鹤迟回了一礼,“这算什么麻烦,我定当竭尽全力诊治。”
柴同十分高兴,向家仆说:“快!快去让丽女来,让她好生伺候贵客!”
哪怕吕鹤迟百般推脱,那叫做丽女的妾室还是款款前来,如女使一般给姐妹二人斟茶。她与吕鹤迟年纪相当,体态丰腴,好奇地问:“二位姑娘虽衣衫朴素,面容看着却贵气,不知是从何而来,为何要到白余这鸡不生蛋的地方来呀?”
“哪里谈得上贵气,只不过在京城做过医女。后来回了老家,我们走方医本来就是四处走,到此地是寻人,寻到就走了。”
“寻人?那还不简单,这白余才多大点儿。”丽女歪着头问,“是姑娘的什么人啊?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吕遂愿听出来这是在盘问她们底细了。
吕鹤迟于是反问道,“我正巧想问夫人,结果听说有个疯癫闲汉,在白松抢了人的药和回家盘缠,一路往白余来了。就在这两天,不知夫人可曾听闻?”
丽女摇摇头,“这倒未曾听说。白松与白余虽然离得近,可也得走一段山路呢。看你们骑马脚程快,兴许是落在你们后面了。那闲汉是……?”
“不晓得是什么人,只是可怜我那远房舅父,被他抢了家财,我们特意同家乡保长那里借了马匹来白余寻人,最迟十日之内就得回去。”
丽女惊呼:“哎呀,这般可怕!幸好县尉是我家员外亲侄儿,赶紧让员外同他说一声,帮你找找!”
“真的?!那可真是不知如何感谢!”吕鹤迟握着丽女的手,“夫人可不知道,听说在打仗,我们都要吓死了,若不是为了亲人真是不敢来呢!”
“好说好说,”丽女还是继续打听,“可是为何让你们两个女子来,家中没有男丁了?”
“有啊,递了口信去,正往这里赶呢。”
“那就好,唉……可惜你们只能待上几日就走,白余哪里曾有过能看妇人科的女医啊……”丽女叹了口气,“我这身子自从小产后也不怎么好……”
“夫人放心,等白日天光好,我来帮夫人看。”听她这样说,丽女只是笑笑,让她赶紧吃菜。吕鹤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仔细咀嚼,又看向吕遂愿,示意她可以吃,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