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说,你住口!”
苏沁瑶身子抖作一团,被赫连枫上前一把扶住。
苏纤柔却未打算住口,她转过头来,望着眼前的赫连琮,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赫连琮,我之所以主动提出联姻,也是被你的皇后所逼。她说,只有晏儿娶了姝儿,两家联姻,她才彻底放下心来。唯有晏儿成了驸马,必不会再与枫儿争夺天下,也不会曝出姝儿的身世,她亦不会再迫害晏儿……”
“苏沁瑶!”
赫连琮未等苏纤柔说完,再也压不住火气,怒指苏沁瑶,暴喝一声:
“你这个无耻的贱人,竟敢背叛朕!你说,姝儿,她、她到底是你和谁生的孽种!”
一旁的赫连姝,早已惊得呆若木鸡,她傻傻地盯着赫连琮,又转眸看向观猎台上自己那高贵的母后,那双丹凤眼里,噙满了泪水,喃喃自语:
“我,我不是父皇的女儿,那我,我又是谁的女儿?”
苏沁瑶望着赫连琮眼底的杀意,忽然大笑,一脸的绝望与愤懑:
“赫连琮,既然今日已经撕开这层遮羞布,那我苏沁瑶又有何顾忌?左右也是你堂堂天启皇帝,被扣上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你承认了?”赫连琮气得浑身颤抖。
苏沁瑶一把挣脱开赫连枫,向前一步,指着赫连琮,冷笑不止:
“赫连琮,你嫌我给你丢人了?可你呢,是你负我在先!我早就对你心许,可是你,明明与我订了婚约,却搞大了那个贱人的肚子。我本想与你有了枫儿后,你便会一心一意对我,结果 ,这些年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贱人!你何曾留宿过我的玉藻宫?”
“你毕竟是一国的皇后,就算为了枫儿,你也应该守好妇道!”
“守好妇道?你对我不忠,我为什么要为你守节?我又凭什么忍下这口气,纵容我的夫君与我的亲妹妹,珠胎暗结。你敢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我苏沁瑶,从来都不会落于人后。”
蔓萝的眸中,倒是多出一抹赞赏,对着苏沁瑶暗暗竖起大指:
这个天启的皇后,毒是毒了点,不过换作是她,男人敢在外面打野食,她也绝不会闲着。
下意识的,她一双眸子,瞟向了观猎台的一角,那位昔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国师大人,此刻一脸青黑,正席地盘膝而坐,双眼紧闭,运用内功往体外逼除毒素。
蔓萝知道,此举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免毒气攻心而已,真的想要彻底祛除毒素,必须要有解药。
可是,三天之内想要研制出来,难比登天。
蔓萝知道,这“寒潭蝮蛇”之毒,是她的师父烛阴过去几年间,到极北之地炼就的剧毒,需以冰魄草研制的解药,方可解毒。
她曾同烛阴师父讨要,他却搪塞不给。
他越发不给,她越发好奇,便趁着他沐浴之时,潜入房中顺出几粒。
本想闲来无事时想好好研究一番,始终未有机会。
蔓萝摸了摸袖中那个小瓷瓶,如今这解药,便带在她的身上。
楚烬若想活命,除非……
可是,她的主子摆明了是想除掉楚烬,她若是去施救,那便是背叛主人。
偏巧,她这位好主子,生平最恨背叛。
想到被萧南晏发现的下场,蔓萝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眼瞧着皇后苏沁瑶,痛诉皇帝赫连琮对她的薄情,把自己的背叛说得冠冕堂皇,赫连琮气得呼呼直喘,再看太妃苏纤柔一副破釜沉舟般的模样,蔓萝扯了扯夕颜的袖子,压低声音:
“瞧瞧,妹妹和姐夫生了咱主子,姐姐和外面的野男人生了赫连姝,讲真,孽种配野种,咱主子和赫连姝倒也绝配。”
她的一双眸子,又落在观猎台上脸色铁青的赫连枫身上,低低笑道:
“若不是那位太子殿下,生得与皇帝老儿有几分相像,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赫连琮的种。这几个老的,真乱!”
夕颜狠狠白了她一眼,这女子,无论什么场合,都管不住那风箱般的利嘴。
蔓萝一吐舌头:
“瞪我干嘛,本来就是。明明瘸驴配破磨,各玩各的就得了,还气个什么劲?眼下倒好,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风流韵事儿,全天下都知道喽!”
第260章 可杀,不可留
“苏沁瑶-”
赫连琮气得脸色铁青:“说,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苏沁瑶冷笑:
“既然不是你,是谁,还有那么重要么?今日你们一家三口得以团聚,那么也好,生不能在一起,死么,倒可以成全你们!”
苏沁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赫连枫:
“枫儿,这回,你总算知道,母后为何非要你置萧南晏于死地么?”
赫连枫的身子微微颤抖,进退两难。
赫连琮死死盯着苏沁瑶扭曲的面容,只觉得周身血液都被寒意浸透。
这个与他有着二十几载夫妻名分的女人,竟能为了权力舍弃亲生骨肉,舍弃自己的夫君。
他看得出,方才在生死关头,她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想着推她的儿子赫连枫上位。
赫连琮突然不想再知道,赫连姝的生父是谁。
有一点苏沁瑶说得对,他赫连琮,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一天,他愤怒,也只是作为天子,甚至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仅此而已。
只不过,今日让他震惊和欣喜的,便是自己从天而降了一个儿子,还是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儿子。
赫连琮转头望向萧南晏时,却见萧南晏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酸涩突然便涌上眼眶。
过去二十几载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
怪不得,从他第一眼见到萧南晏那天起,便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名地觉得亲切。
他只当萧南晏的模样,酷似他心爱之人。所以,萧北承死后,他虽然有意压制萧南晏的兵权,可却从未生过想要除掉他的心思。
甚至,八年前,十三岁的萧南晏,英姿飒爽的美少年,却用三言两语化解一场朝堂危机时,他还笑称“南晏颇有朕当年之风”,却从未敢深想,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只不过,萧南晏比他行事更果断、更狠绝,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越了他素来倚重的儿子赫连枫。
“南晏……”
赫连琮的声音沙哑得发颤,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想要触碰对方,又在半空僵住:
“朕今日才懂,为何朕以前以为你是萧北承儿子的时候,却也未曾舍得下手。朕还当是因为……你是柔儿的孩子,怕她伤心,如今才知……”
“行了!”
萧南晏不耐地打断,额上青筋微微暴起,看得出,他亦是在极力忍耐。
今日这局中之局,确是他所作,他亦是想借着这局,弄明白一直以来的困惑。
自从几个月前,夕颜在焚音寺和皇宫之中,先后两次撞见母亲与皇帝的私会,他的心中,便已经起了猜疑。
他也曾几次试探母亲苏纤柔,可她始终不肯有点半松口,所以,今日亦将苏纤柔带至围场,故意要亲手杀死赫连琮,逼他的母亲说出真情。
若是她母亲眼见他杀赫连琮不置可否,那代表着赫连琮果真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死有余辜,就算手刃了他也算替父报仇。
若是母亲出面阻扰,必会逼着她说出原委。
可是,真相果然是那般不堪。
“陛下以为,一句亲生父亲,便能抵消二十几载的恩怨?”
他的声音里淬着冰:
“母亲当年深爱着你,你却背弃了她,害她险些一尸两命。若你对她百分百的真爱,就算苏沁瑶算计你了又如何?换作是臣,必会将她杀之,再娶得心爱的女子。这般看来,你不够深爱母亲,还是皇权,对你来说更为重要。”
赫连琮脸色灰败如纸,萧南晏所言,何尝不是戳中了他的痛处。那些被他以“忠孝难两全”粉饰的过往,在亲生儿子的眼底,不过是薄情寡义的罪证。
看来,这个儿子,并未打算认下他这个亲生父亲。
萧南晏唇角浮起一抹讥诮:
“萧北承明知臣并非他的骨血,却仍娶了母亲,容下了母亲腹内的孩子,这曾经的十四载岁月里,他待臣若亲生。想必,他才是最爱母亲的男人,只有深爱,便会包容她的一切,甚至是别人的孩子。你说对罢,烛阴叔叔?”
萧南晏的目光转向身侧的烛阴:
“你是父王的结义兄弟,亲眼见证了父王对母亲的爱意。而父王对南晏的好,你也都看在眼里的。”
烛阴脸上阴晴不定,始终未发一语,眼见萧南晏发问,这才开口:
“那是自然。北承兄对嫂夫人的爱天地可鉴,对你更是视若己出,舐犊情深。就连我这个旁观者,也是非常动容。只可惜,都是这个赫连琮,他对嫂夫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却又对北承兄生了嫉恨,借着除掉北承兄,想与嫂夫人旧梦重温,真是可恶至极,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