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南晏截断了他的话:
“既然是无关紧要,反正这位公主也是个冒牌货,留着亦是令天启皇室蒙羞,那本王有好生之德,便费点力气,打发了她罢!”
说着便要动手,眼底没有半分犹豫。
“住手!”
烛阴的喝声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你想谈什么条件?”
萧南晏唇边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放了本王母亲,换她一命。”
第263章 (加更一章)烛阴的真实身份
烛阴的目光在赫连姝颤抖的肩头与苏纤柔染血的衣襟间游移,半晌过后,他的眸间忽然浮起一丝赞赏,放声大笑:
“南晏,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若论权谋心术,你当盖世无双!好,我答应你。”
语毕,他未再犹豫,将压在苏纤柔颈间的长剑拿开,随后,在她的背后上猛地一推——
苏纤柔踉跄着被推向萧南晏这边,夕颜和蔓萝急忙飞身上前,将苏纤柔的身子稳稳扶住。
萧南晏亦是信守承诺,松开对赫连姝的桎梏,猛地将她的身子推向烛阴,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赫连姝被大力推搡出去,踉跄着撞进烛阴怀里时,惊魂未定,满脸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方才,她几乎以为自己将要跌进死亡的深渊,没想到,生死关头救下她的,不是自己的母后和兄长,竟又是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他几次三番将自己从鬼门关中拉出,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
冷汗浸透的襦裙贴在背脊,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张平日里精心描画的脸上,满是泪痕与尘土,她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盯着烛阴的眼睛,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疼惜。
赫连姝鼻子一酸,泪水却先一步汹涌而出,哽咽地卡在喉间:
“谢……谢谢你!”
烛阴眸子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却是松开了她的身子,淡淡地道:
“没受伤就好。”
在场众人,皆惊疑不定。
若说烛阴逼迫萧南晏杀赫连琮,大家还能理解成,烛阴是在为好兄弟萧北承报仇雪恨,可是,他救赫连姝,却令人万分不解。
甚至,就连苏沁瑶亦是一头雾水,她的脑中飞速翻找着关于此人的所有记忆。
早年在宫宴之上,曾见他与萧北承一起出席,有过几面之缘,并无太深印象,确定与他并无深交。
可是,他的眼神看向她时,总令她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烛阴缓缓转头,眸中锐利褪去不少,盯着萧南晏的视线里,略带一丝惊奇:
“你何时察觉,我并非烛阴?”
他的声音不高,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夕颜与蔓萝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震惊。
尽管这个烛阴确实有些反常,可是,他无论从相貌、言谈举止,甚至武功套路,尤其是用毒之术上,确是与以前的烛阴师父无异。
若他不是烛阴,又会是谁?
萧南晏的目光,淡淡地凝在烛阴眉骨下方那处月牙疤痕上:
“野坟岗与你重逢的那日,便生了疑惑。”
“哦?说来听听。”烛阴眼神中多了一抹探究。
“三年前,烛阴叔叔曾回过一次王府,那一次,他脸上那道疤痕已祛除。他说,他讨厌这个疤痕,因为这是楚殇父子带给他的羞辱,所以,他特意去了一趟南疆,以积雪草混着白僵蚕,炼制了一种去疤痕的神药,果然,药到病除。本王问过傅云卿,疤痕一旦祛除,不可能再生。”
烛阴眸间划过一丝懊恼:“就因为这道疤痕?”
萧南晏轻轻摇了摇头:
“哪怕你的容貌、声音、甚至武功套路,毒术,与烛阴叔叔一般不二,可是,你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你能徒手灭了楚烬的赤练蛇,显然你已修炼了楚家那本《五毒经》。可是,你百密一疏,忽略最关键的一点,或者说,你可能并不知道——”
“什么?”烛阴眸子一凛。
“烛阴叔叔曾于五年前炼就一种奇毒,不小心被毒所反噬,只得放弃了曾经的至阴内功心法,以纯阳之火为引相抵,这才保住一命。而楚家那本《五毒经》要修炼至阴内功的人才可练得,他根本练不成了。不过,这本《五毒经》他没有舍得丢弃,一直带在身上,原本想等蔓萝及笄那日传于她的……”
烛阴眸中的裂痕,渐渐放大。
萧南晏却是给予最后一击:
“若说前两点,南晏只是猜到你并非烛阴,但却未曾猜想到你的真实身份。直到三日前,你与楚烬交手。那楚烬武功超群,你只得使出浑身解数迎战,无意中,露了破绽。”
烛阴微怔:“什么破绽?”
“烛阴叔叔常年用剑,使用追魂十三式这一招,手腕旋剑必成逆时圆势。而你用此招,却是直劈后骤,此乃马上将军惯用长刀的手法。而习惯性压腕手势,南晏此生仅从一人身上见过。”
烛阴眯着眸子,唇边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你倒说说,那会是谁?”
萧南晏的眸间,蓦地染上一抹痛意,缓缓撞上对方收缩的瞳孔:
“那便是,南晏的父王——昔日的镇国将军
萧北承!”
第264章 你真的是萧北承?
萧南晏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无论观猎台上,还是围场之内,人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撞碎死寂,刀光剑影下,映着人们的惊惶面孔。
再愚笨的人,也能听得出萧南晏的话中之意。
难道,眼前这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并非南疆司命烛阴,而是八年前于南昭那一战中,中毒身死的镇国将军——萧北承?
这,怎么可能!
“好,好!”
烛阴愣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
“南晏,你比八年前倒是沉稳通透得多了!”
他探出纤长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抹了一把,指尖翻飞间,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利落地撕下。
众人屏息望去,只见面具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孔:
虽人至中年,风采犹胜当年,眉骨走势凌厉上扬,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如刻,下颌线条收束得利落干净,最惊人的便是那双眼睛,瞳仁似淬了寒铁的墨玉,冷光闪烁,周身气场如冰山压境,让空气都结了霜。
他一双墨眸越过萧南晏,冷冷地扫过苏纤柔与赫连琮,眼底暗潮汹涌:
“赫连琮,纤柔,可还记得我萧北承?”
他恢复了本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却裹着一股幽冥怨气,在苏纤柔耳边轰然炸开。
她的瞳孔剧烈震颤,苍白的指尖死死抠出裙摆,泪水如决堤洪水般,漫过泛红的眼眶,定定地凝望着她的夫君——
那张她在午夜梦回时描摹千遍的面容,此刻竟真真切切地立在眼前,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宛若凝固一般,满脸的震惊、不解,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声音破碎的不像样子:
“北承,你……你还活着?”
她踉跄着扑上前去,想要投进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怀中,却被萧南晏铁钳般的手臂,死死拦住:
“不要去!”
赫连琮却是脸色煞白一片:
“你真的是萧北承?当年……你竟是诈死?”
比赫连琮还要震惊的是观猎台上的苏沁瑶,自萧北承显出真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身子剧烈摇晃,只得死死攥住栏杆稳住身形,指节泛白如霜。
她远远望着那张八年前便该埋进坟冢的面容,恐惧如同毒蛇缠住咽喉,几乎要将她拖入深渊:
他不是中了楚殇的幽蓝蚀骨殇毒发身亡了么?可眼前这张脸,分明就是记忆中萧北承的模样。
萧北承却恍若未见众人的震惊,只将目光落在萧南晏的身上,语气似叹似嘲:
“南晏,你的性子倒与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只可惜,你终究不是我的血脉。”
萧南晏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策马扬鞭,教他挽弓射箭的温厚父王渐渐重叠,可却又被他眼中的狠戾再度撕裂,直至陌生。
萧南晏的眼角泛起血丝,如蛛网般蔓延:
“为什么要这样做?烛阴叔叔呢,你杀了他?”
“是!他该死,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萧北承眸光淡淡,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烛阴叔叔发现了你还活着,你担心他会泄露天机。所以,你杀了他,也得到了那本《五毒经》。你与烛阴叔叔相交二十载,他的毒功你本就懂得七成,你便借玄颜固妆术,易容成他的模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错,你很聪明!”萧北承微微勾唇,大大方方承认。
萧南晏眸间渐渐涌起一丝冰寒:
“你当年诈死,目的便是想让我与赫连一脉、苏氏斗得你死我活,自相残杀。这样,你既报复了赫连琮和我的母亲,还可借刀杀人,你不费半点力气,便得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