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算不上是什么新的想法，那天之后，我和何芳英聊了聊，何芳英说她有一个办法，如果那个办法成功的话，人类说不定可以和它们碰上一碰。”
“……”
“何芳英说，她打算人为制造一个‘救世主’。”
“……”
“历尽苦难，明了一切，因为有执念，所以为拯救人类可以付出一切……”
“……”
“……”
“……”
原来，何芳英早在那场灭世灾难的时候就已经进入过电子超度平台，而那时大部分的电子生命都还没有苏醒，没有系统，所以她才并不知道“电子超度师”这个称呼。
那么，此时此刻正站在这个世界的何芳英，是来自于那场灾难的何芳英？
并且，她一早就有“造神”的想法，可是，那是在救下自己之前，还是在救下自己之后？
何月折无法想象，如果她为自己的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历尽苦难，明了一切，因为有执念，所以为拯救人类可以付出一切”的话，那么，她口口声声说的“爱”又是什么东西呢？
“……真狠心。”
“是吧，不过我劝了劝她，她已经放弃了。”
“放弃了？”
“是啊，放弃了。”
第239章
“……”
“……”
“吱……”
“到了。”
“嗯。”
“哎哎,老姜，这么大晚上的你还送她回来，真是辛苦你了啊！”何芳英从小房子门口的椅子上站起,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扒在车窗上笑道，“我听石榴说你带孩子们去看海了啊,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呗？”
“行啊,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带你去啊,大忙人。”姜若石解开安全带，从另一边下了车,“不然我可不想我好心带你去看海,你还要找我要钱。”
“嘿嘿。”何芳英丝毫不尴尬地笑笑。
何月折从车子里跳到她的胳膊上,然后爬到她的肩膀上,坐下,靠着她的脖子。
“哎哟，”何芳英看着何月折身上裹着的彩色丝巾,惊异,“老姜,你把你丝巾送给我家石榴了？”
“她说她冷。”姜若石扶着车子做着拉伸运动,回答道，“对了，你记得把后座的那些东西拿走。”
“哦,好，你还挺大方的嘛。”
“不大方的话我早就和你绝交了。”
“‘绝交’？哎嘿，老姜，咱们都是老人了，还说这种小孩子的玩笑话干嘛！”
“又变成小孩子的玩笑话了？”姜若石的眼神透过车窗,瞟过来，“何芳英，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上次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了多少个‘绝交’？”
“什么，什么‘绝交’，我才不会说这种话呢，对吧，对吧？”何芳英用肩膀拱了拱何月折。
何月折立马认同地点点头：“对，奶奶不会说这种话的。”
“……”
“……”
“你有两个好孙女。”姜若石说。
“什么？哎，那当然，我们家小宝，还有石榴，那可都是我的好孙孙！”何芳英说。
“……”
“……”
“何芳英。”
“咋了？”
夜色昏暗，何芳英趴在车窗上，只能看见姜若石的下巴。
“……”
“哎，你喊我名字又不说话是啥意思啊？”
“……”沉默片刻，姜若石才开口，“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明天记得准备好东西，吃完午饭，我就来接你们过去。”
“收到长官！”
“……”
“嘿嘿。”
“出来。”
“啊呀，啊呀！别拉我，我自己出来就是了！”何芳英好不容易爬进了车子里，结果又被姜若石赶了出去，“我好心逗逗你，你怎么这么无趣呢！”
“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老是爬来爬去的，也不怕哪下就不小心起不来了。”姜若石面无表情地拉起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的何芳英，顺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我可不想给某人收/尸。”
何芳英闻言，顿时尴尬地笑笑：“我、我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嘛，没事，你看，我没事的，我身体可硬朗了！肯定轮不到你给我收/尸，要收也是我给你收！”
“……哦，那行，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再见！”
姜若石上了车，关好车门，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理一遍，扎好，她启动了车子。
车子的嗡鸣声在荒原中显得格外嘹亮，姜若石沉默地看向一旁的奶孙俩。
“哎，快，石榴，你先别睡了，跟你姜、姜奶奶说再见！”何芳英轻轻地摇晃着肩膀上眯着眼睡着了的人偶。
人偶醒过来，看着姜若石，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
“再见再见！姜若石，你不许再放我鸽子了啊！”
“知道。”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一句“再见”到底还要说多少遍？
“……再见。”
“再见！”
“……”
“再见！”
“……”
“再见——”
“……”
何芳英，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姜若石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脸，车外，夜色飞逝。
远光灯照出两道光束，前路被照亮，姜若石忽然真的对“未来”、对这座城市再次有了希望。
再见……
“再见。”她喃喃道，“要是真的能再见就好了。”
……
“……”
“啊，石榴，你今天玩的怎么样？开心吗？”
“嗯，海很漂亮，孩子们还送了我好多东西。”
“咕噜噜……”何芳英漱完口，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原来那些东西是她们送给你的啊，我还说就老姜那性格，她咋可能搞那么多贝壳给我。”
“嗯。”
“对了，那个、那个小男孩呢，就当时撞到我那个，他怎么样？”何芳英走出房子，坐在外面的躺椅上，懒洋洋地眯起了眼。
何月折被她放在一旁的窗台上：“挺好的，他留在红日了。”
“啊，那不错嘛。”
“……”
“……”
夜晚的荒原有些凉，何芳英穿着一件碎花裙子，外面披着一件大毛袄，身上还盖了一条毯子，她翘着腿躺着，和何月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哎，石榴啊。”
“我在。”
“你今天跟着老姜大半天吧？”
“嗯，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要阻止她潜入执行局？按你说的，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让女孩好好地长大，那，你阻止老姜又是为了什么？”
“……”何月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何芳英。
何芳英的眼睛是棕色的，总是温柔的笑着，但是现在的她的眼睛里却是一片空洞，何月折在里面看不到任何情绪，就好像她只是一具空壳，没有灵魂。
“何芳英，”她叫道，“我是为了你啊。”
“什么……？”
“你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认识这个世界、认识姜若石了吧？”
“……”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另一种可能性。”
“……”
“就像我阻止你去死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
一片寂静，何月折的耳朵里是尖锐刺耳的嗡鸣声。
“因为我爱你。”她很轻很轻地说。
“……”
“……”
“你说什么？”何芳英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何月折。
何月折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是说，因为我不想让你陷入绝望啊，你也知道，能在这么多个世界里遇见一个同伴，是很难得的事情。而且你不是也不想让她去吗，我就顺手帮帮忙。”
“哦，哦……”何芳英重新躺回躺椅上。
“……”
“……”
两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就好像何月折给出的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真的解答了何芳英的疑惑一样。
“哎，奶奶。”
“……怎么了？”
“你进入平台之前，在干什么？”
“在，好像是在街上买东西吧，然后那个地方突然地震了，我就进来了。”
“哦，这样啊。”
并不是海啸。看来这是她第二次进入平台了。
“……那你呢？”
“我啊，被一块巨大的LED灯牌砸了。”
“是不是很疼啊？那玩意可大了吧，砸一下估计先得疼个好久才会死吧？”
“……没有，一点也不疼。”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真的，一点也不疼。”
“嚯，那你挺壮实？”
“是，吃好喝好，当然壮实了，想不壮实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