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磐颊上肌肉微微抽动,咬牙不语。
他当然知道,也不甘心在这个时候将皇位拱手他人,尤其是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孩。要他去做摄政王,永远屈居帝王之下?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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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你别做梦了,等死吧[白眼]
第76章 意外
第二日,萧磐带来了太后的口谕,说是如今陛下始终不曾好转,女眷们便要从从前的半日诵经改成整日,如此才能显心诚,才能打动上天。
容棠得知此事,无声冷笑。她知道,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猜测发展。
她身为贵妃,自然不能推脱,于是便成日跪在蒲团之上,焚香祝祷,低声诵经。黄昏时分,她起身时,只觉浑身无力,腰肢酸痛,忍不住得扶着腰才得以缓慢走动。
待回了东耳房,容棠这才褪去那佯装的柔弱之态。她明白,萧磐定是想用
此种法子迫使她筋疲力尽,日复一日,最终“小产”,如此,他既解决了难题,又不会落下把柄。
可她偏不会遂他的意。
接下来两三日,容棠的面色愈发苍白,行走时的步伐也愈发虚浮。这副情状自然也落在了萧磐和丹阳长公主眼中。
但即便如此,她却并无其他异样。任凭如何劳累,如何虚弱,她却始终不曾倒下。
每每转过身去,容棠仿佛都能察觉到含着恨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心急如焚的。
就这样又拖了几日,萧磐再次召见了吴尚正。
昏暗房内,吴尚正低头垂眸,战战兢兢。
“本王的耐心有限,”萧磐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陛下的性命,贵妃的身孕,桩桩件件,你都没能给本王一个交代。吴尚正,本王看你是活腻了吧?即便你不在乎生死,也该想想你的爹娘和妻儿。”
吴尚正抖如筛糠,连忙俯在冰冷的地砖上:“王爷息怒!陛下……至多还有两日的光景。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萧磐转着扳指,声音阴冷:“原本,本王愿意善待贵妃,许她后半生荣华富贵。谁知她人心不足,竟妄想着生下无知幼儿抢夺储君之位,如此妇人之见,岂不是置大燕江山社稷于不顾?若真如了她的意,让天下万民都等着黄口小儿长大成人,君王之位才能尘埃落定?荒唐!本王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先祖们打下的江山被如此糟蹋。”
“贵妃如此不顾大局,不识大体,本王可不能由着她兴风作浪!”萧磐盯住吴尚正,“你知道该怎么做。记住,行事利索干净些。”
“臣明白。”吴尚正道。
“事成之后,本王会对你大加封赏;可若是你办事不力……”萧磐冷冷一笑,“你知道后果。”
吴尚正浑身一颤,头愈发低了下去:“臣定会为王爷肝脑涂地。”
*
福宁殿。
容棠诵经归来,便听见程良全慌张来禀说陛下不好了,顿时如被重锤敲中一般,连忙赶去了后殿。
萧凛的情形愈发糟糕,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微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没了呼吸。
御医们跪了满地,颤颤巍巍道:“臣等无能,实在无法救得陛下。”
容棠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道:“昨日你们说陛下情形还算平稳,怎么……怎么会……”
御医低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地,昨日许是……回光返照。方才臣等探了脉象,又看了陛下的眼瞳,只怕是……”
容棠只觉得天塌了一般,顿时落下泪来:“……为什么会这样?陛下已经捱过了这么多日,为何偏偏今日便不行了?”
她泪如雨下,只哭得浑身颤抖,连头都晕疼了起来。程良全连忙道:“娘娘当心身子啊。”
烟雨和岚月为她抚着后背,容棠却愈发觉得喘息困难,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勉力向床榻边走了几步,却猝然身子一软,扑倒在了萧凛身畔。
“娘娘?娘娘!”程良全去扶她,却被她轻轻摆手止住,“让他们都下去吧。让我多陪陛下一会吧。”
若是他真的要咽了气,今夜许就是最后一面了吧。容棠怔怔地看着他,不死心地唤他,哀声道:“陛下……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泪如泉涌。即便哭得头晕疲乏,脑海中却清醒得很,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回想着过往的一切。
她早已习惯了夜夜入睡前,身畔有熟悉的气息,也习惯了有人同她一起用膳,陪她一起骑马。他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那样温热而又可靠。他还会含着温柔的笑,轻轻地吻她,滚烫的吐息在唇舌之间交缠。
可是那个人,此刻却如枯萎了的草木,没有一丝生机。
她凑近他,抬手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眉眼,眼睫上坠着的泪珠滴落在他面上,恰好凝在了他唇畔。
她多盼着他能有所察觉,能动一动唇,将那滴泪抿去。可容棠等了许久,屋内只有她自己低低的哽咽声。
一颗心,彻底变得冰冷。
容棠艰难地起身,离开了后殿,在门外遇到了虞怀平。
“怀平哥哥,你再为陛下把一次脉,好不好?”她祈求地看着他。
虞怀平低垂着眉眼,声音很轻:“方才你回来之前,我已为陛下切了脉。陛下他......是熬不过今夜的了。”
容棠怔怔看他,只觉得心口好似被利刃插入,遽然剧痛无比。她抬手按住心口,竭力平息着那一簇又一簇涌动着的痛楚。
“棠棠,你要保重......”虞怀平低声道,“若陛下知晓你这样伤心,他一定也会为你担心的。”
容棠凄然摇头:“可他不会知道了。”
虞怀平想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她的肩膀安慰,然而他拢在袖中的手动了动,最终没有伸出。
“怀平哥哥,我没事,”容棠看向他,“你入宫不易,为免被察觉,还是快些悄悄离开吧。”
虞怀平轻点了点头,很快退了下去。
容棠在廊下站了会,抬眼看见萧磐自不远处迈步而来。
他已派人去传丞相和其他几位重臣入宫,暗中命人预备萧凛的身后事,同时封锁福宁殿,不准任何无关人等随意出入。他所掌管的京畿卫军也已待命守在宫城外——但那只是备不时之需,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动兵刃,也不想背上个怀有异心、擅自调兵的罪名。
想来,一切都会在今晚尘埃落定。唯一还未解决的,便是眼前这个女人了。
萧磐的目光落向容棠腹部,又看向她面上,见她满面泪痕,双目红肿,身子摇摇欲坠。
看着她安然无恙站在原地,他的耐心逐渐告罄。吴尚正已按照他的命令在她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他也故意迫使她日日跪拜,可没想到这容氏的身子竟如此结实,时至今日都没能落胎。
那安胎药中的东西原本只需要些时日便能够起作用,然而却一再耽搁拖到了今日,竟对她没有半分影响。吴尚正说贵妃素来身子强健,因此那些药量才会对她无济于事。眼下她的胎象依旧稳稳当当。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下一剂猛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御医们说萧凛撑不过今夜,他愈发焦躁起来,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想尽快办妥此事,免得夜长梦多。若是贵妃有孕的消息传扬出去,又会掀起一阵风波,因此务必要在众人入宫之前了结她腹中的孩子,让这件事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
这样的话,丞相等人入宫后,便可以静候萧凛断气,他事先安排好的朝臣也会顺势推举他主持丧仪,名正言顺。此刻,萧磐心中只有那唾手可得的皇位。
他眼底掠过一丝狠厉,吩咐道:“带贵妃娘娘去东耳房歇息。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随意走动。”
宫人尚未答话,容棠却已经向他走了几步,含着森冷的笑,问道:“陛下危在旦夕,王爷却在此时把我遣开,意欲何为?”
萧磐淡淡道:“本王是为了娘娘的身体着想。您如今的身子——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他满意地看着容棠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慌,不由得大为开怀。这么久了,他早已厌烦了这位贵妃娘娘那总是冷静沉稳的模样,她不就是还妄想着萧凛能够苏醒,亦或是群臣能推举她腹中的孩子为储君吗?可笑至极!
她还自以为保守着这个秘密?
她竟然意识不到,如今的皇宫,早已尽数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想,以容棠的聪慧,一定明白她将会有怎样的结局。这么一个倔强而不肯服输的人,最终不还是要屈服于自己的势力之下?
萧磐微微冷笑,心情颇好地注视着她。他想,若是她愿意低声下气跪下求他,他或许还能让她少吃点苦头,痛痛快快落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