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浸了墨一般，蕴着无数欲说还休的话语，每一句都好像在挽留他。
李厌离在对视中败下阵来：“要不然，你带我去看看你们基地？”
舒斓眼睛一弯：“好呀。”
快过年了，基地里从早到晚地放《好运来》，《喜乐年华》和《恭喜发财》之类的喜气洋洋的歌。
为了不引起慌乱，李厌离用隐身跟着他们，从食堂逛到球场，再在街上闲逛。
街道边有理发店，有补衣服的店，卖自制小吃的，看上去和末世之前差不多。
“指挥官，豆腐脑！”
舒斓闻声走过去：“老样子，一碗正常糖，一碗双倍糖。”
“好。”
舒毛毛伸手放下两个碗，盛好豆腐脑，从摊位边离开时，一枚金属钱币从半空出现，掉进桌上收钱的盒子里。
街边有几张小桌，桌子上闲聊的人看见舒斓和舒毛毛，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让出座位。
“指挥官坐，我们回家了。”
舒斓也不跟他们客气，坐下之后左瞧右瞧，对面的空气里及时冒出一道女声：“我在。”
舒斓放下心来：“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觉得你又不打招呼走了。”
李厌离勾唇：“我的错，以后走的时候一定跟你说。”
舒毛毛把勺分给舒斓：“烫。”
“哦哦，那吹一会再吃。”
周围除了招呼客人的店主没别人，李厌离打趣他：“大外甥，你平时说话都这么吝啬？多说几个字呢，比如妈妈，小心烫。”
舒毛毛说：“没必要。”
舒斓偏心道：“就是就是，我能听懂就行。”
舒毛毛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用手掌贴住舒斓的碗，几秒后说：“妈，凉了，快吃，仲迎春要过来了。”
李厌离说：“这句话倒是挺长，仲迎春是谁？”
舒斓说：“仲梅的女儿，舒毛毛最怕的人，让你见识一下。”
舒毛毛无奈：“妈，这有什么可见识的。”
舒斓笑眯眯：“我爱看。”
舒毛毛只好乖乖坐着，过了一会，有个穿着粉棉袄，扎着小揪揪的女孩从街角出现，脆生生地喊：“毛毛哥哥！”
舒斓跟她招手：“小迎春！你也来吃豆腐脑呀？”
仲迎春，也就是仲梅的女儿挣扎着从方博涛的怀里滑下来，倒腾着小短腿跑过来一把抱住舒毛毛的胳膊，再抽空回答舒斓。
“指挥官阿姨，我爸爸每天都会给我妈妈买豆腐脑。毛毛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你想小春了吗，你要不要来小春家里玩，我妈妈给我做了好多小猫咪娃娃……”
方博涛尴尬地跑过来抱女儿：“小春，松手，快松手。”
舒毛毛看似面无表情，身体也是僵硬地。实则已经分身离开了原地，用路人化异能在路边毫无存在感地站着。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女孩一点都不怕他，每次一见面都会第一时间粘在他身上，一刻不间断地说话。
舒毛毛还不能动手推开她，仲迎春轻飘飘的一个小人，他之前随便推了一下，她就倒在地上把胳膊摔断了，害得舒斓怪不好意思地去给仲梅赔礼道歉。
更无奈的是，不止是仲迎春，所有在九区出生的小孩都喜欢粘在他腿上，舒毛毛每次经过小孩身边都得提前警惕。
分身一会就会消失，舒斓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看见舒毛毛，就知道他又躲了起来。
本来逛街是三个人，现在一个隐身，一个消失，显得她孤零零的。
舒斓端起豆腐脑一饮而尽，摸摸一脸茫然的仲迎春的小脑袋：“拜拜小迎春。”
她也要跑了。
离开人群，舒毛毛才出现在舒斓眼前。
李厌离取笑他：“你也有怕的人啊。”
舒毛毛瞥了一眼他出声的位置，懒得跟他解释。
舒斓带着李厌离去地下基地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无人的空房间，说：“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来，你可以休息一下，不用隐身。”
红裙女人从空气中出现，扫视一圈：“这个房间是你以后要住的。”
“不是，这里我打算做的是一个能够把声音传播到基地每个角落的广播中心，就像地面那样。不过我们的设计师说很困难，因为没有想到基地要建得这么大，也没有提前铺设通讯线路。”
李厌离说：“蒋骏可以做到全基地无线通讯。”
舒斓笑容满面地击掌：“姐姐，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活着的人这么多，地下这么大，无论是联系和沟通都不方便，这个广播中心真的非常非常重要。而且我想让他们每天都能知道，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是所有人都在地下，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李厌离想起他带着父母，还有舒斓一起在空间躲藏的那段日子。
他理解她的想法，因为孤独也是一种慢性病毒，会腐蚀掉生活下去的欲望。
他刚要开口，舒斓身上的对讲机陡然响起来，是霍瑜的声音：“指挥官，五号仓库这里的通道塌了一块，需要请毛毛大人过来看一看出问题的根源。”
“知道了，马上。”
“你去忙吧。”李厌离觉得是时候了：“我走了，我会把蒋骏叫过来给你帮忙。”
舒斓失落又无奈地看着他，因为她确实也想不出什么再挽留他的理由。
这几年她从李厌离口中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三个字——我走了。
她知道人类和丧尸最好保持距离，他有他的责任和归属。
可是……
李厌离带笑的声音响起：“舒小斓，你怎么又是这种眼神，真就那么舍不得我？”
第196章 好丧尸。
舒斓盯着他说：“是，很舍不得。”
她的直接让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的李厌离怔了一怔。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捂嘴轻笑，半真半假地感叹道：“有妹妹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舒斓追问她：“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这个问题李厌离倒是没有想过，他想了想，说：“在你进到地下之前吧，别见了也行，我让蒋骏在这看完最后一场晚会，再把录像拿回去。”
舒斓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皱紧眉转头，语气一下子变得冷淡：“行，那就这样吧，我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了。”
她提前一步走出房间，舒毛毛跟在她身后，与李厌离擦肩而过时，轻飘飘地斜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说：笨蛋。
李厌离走出地下，看见舒毛毛拿出车，母子俩坐进去，向着远方开走。
他沉默着重新隐身，离开九区基地。
舒斓好像真的很喜欢“安瑟琳”，可“安瑟琳”是他用来靠近她的安全身份。
他希望舒斓信任“安瑟琳”，但不想她对“安瑟琳”投注过多的感情，这样过几年“安瑟琳”死的时候，因为感情没那么深，舒斓也不会太难过。
她是最懂如何为自己规避伤害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靠近一个丧尸。
她在想什么？
直到回去之后，李厌离还在思考她的异样，时常心不在焉。
“蒋骏，你去一趟南边，找到秦指挥官，去那帮她做点事。”
蒋骏反问：“你不是才回来吗？你直接在那待着，叫我过去找你不就好了。”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蒋骏忍了好几年，终于忍不住：“老大，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怪，我观察了你很久，你该不会…性取向和我一样吧？”
李厌离勾勾手指：“来，把你的机甲穿上。”
蒋骏举起双手投降：“不打架，我认输。是，我知道秦晓霜指挥官是你拜把子的姐妹，但也不至于好到有求必应的程度吧。不仅要把幸存者全须全尾地送给她抢异能，建基地。连丧尸也要送给她用。他们只知道她的好，却看不到你任何贡献，还把你当最大的仇人，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李厌离懒散地坐下：“你管我图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看现场版的晚会？允许你在那留到年后，把晚会录像带回来，前提是你能在那忍住咬人的欲望。”
刘天阳从门口冒出个脑袋：“老大我忍得住，我能和他一起去吗？我们互相监督。”
李厌离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去吧。”
周雪凝的脑袋在刘天阳底下钻出来：“女王陛下，我也忍得住，我可以去吗？我监督两位哥哥。”
“可以，叫我姐姐。”
周雪凝的小跟班跳到窗台上：“姐姐，我们……”
“去。”
“我们去这么多丧尸，秦指挥官会不会不同意呀？”
“她会的，她身边有个掠夺者，杀你们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刘天阳说：“我知道！是秦指挥官的儿子，身上有无数种异能。”
蒋骏说：“老大，你身上也有无数种异能，你跟那个掠夺者谁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