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厌离从容道：“我跟他比过，我输了。”
猜拳输也是输。
小丧尸惊讶地说：“所以女王陛下是因为打不过掠夺者，才会停战，提前跟人家秦指挥官打好关系？幸好幸好，我一点都不想被有异能的人类追杀。”
李厌离看向蒋骏，轻轻挑眉：“你看看人家小孩子，一下子就想通了。”
蒋骏无语：也就骗骗小孩。
“那阿雪不是又可以跟她妈妈见面？”
“耶，真好！女王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厌离抬手摸了摸耳机：“等我跟秦指挥官打声招呼。”
“那老大你去不去看晚会？”
李厌离说：“我刚回来，就不去了。”
舒斓那边忙完了，开始联系她：“歪歪歪，姐妹，我要的帮手在路上了吗？”
那天的冷淡仿佛只是错觉。
李厌离回答：“在准备了，有一群小游客想跟着他一起去看看热闹的人类世界，跟我保证过不会咬人，秦指挥官是否允许他们同行？”
“来，都来，促进人和丧尸友好交流，本指挥官义不容辞！说起来，陨石掉下来的时候你们丧尸还活着吧。”
“嗯。”
“那你们不需要也找个地方躲一下吗？”
李厌离说：“我在这边挖个坑让他们钻进去就好。”
“那你这个老大当的还真够草率的。啥时候到？我去叫人给你们安排一片丧尸专座。”
“他们比我跑得慢，大概得两三天。”
蒋骏和刘天阳像中学生夏令营的团长一样，风风火火地带着小丧尸去九区看了一场晚会。
然后蒋骏留在了九区帮忙，刘天阳带着其他丧尸回来了。
小丧尸们个个兴奋地跟认识的大丧尸分享旅行经历。
“他们过得很好，就和病毒爆发之前一样。”
“那里的人都不会主动攻击我们！还有个漂亮姐姐问我要不要吃冰糖草莓，呜呜呜我吃不了。”
“他们说我是好丧尸！嘿嘿…我还想再去，可惜女王陛下不让。”
……
北方冬天的夜里总是呼呼的刮大风，听上去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哭嚎。
夜晚是丧尸们最兴奋的时候，没有灯，他们就在街上四处疯跑嘶吼，发泄着体内因为进食渴望而引起的躁动。
李厌离坐在最高的建筑上，闭上眼睛等待黑夜过去。
到了白天，舒斓就会起来活动，找他说话。
变成丧尸并没有邪教徒想象的那么好，他们除了对血液的渴望就没有别的需求，也就是说整天整晚无所事事。
要么自己想办法找乐子，要么放空思绪等待死亡。
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丧尸往南边跑，去找人类确认自己继续存在的意义。
到了半夜，周雪凝跳上来，坐在李厌离身边，忐忑地问：“女王陛下，九区的人说还有一年，人类就会彻底进入地下生活，再也不出来了，这是真的吗？”
李厌离睁开眼：“嗯。”
周雪凝失落地说：“那我再也见不到我妈，也没办法送信给她了。”
李厌离坐起来，余光随意一瞄，小姑娘今天穿着的不再是校服，而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了各种颜色花朵，做工十分精细。
“你换新衣服了？”
周雪凝摸着裙子上的花轻声说：“嗯，我妈妈给我做的，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亲手给我做衣服。我这次去，她给了我一年四季的衣服，厚的薄的都有，可是我根本不怕冷。女王陛下，如果我一直戴着面罩不咬人的话，是不是可以跟着她一起去地底下？”
李厌离眼皮半垂，没有感情地陈述事实：“大概两年以后，丧尸就会逐渐腐烂，你想想看，你妈亲眼见到你在面前变成真正的尸体的时候会有多痛苦。”
第197章 乐意奉陪。
周雪凝抿紧嘴，把裙子往下拉了几寸，盯着自己大腿上黑色的伤口，那是她感染的位置。
“女王陛下，我好想哭啊……”
没有眼泪，哭不出来。
李厌离的声音温柔下来：“就当这是最后一面吧，秦晓霜指挥官答应过我，她不会跟别人说出我们马上要死的事。所以到了地下之后，你妈妈虽然见不到你，但她会以为你在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当活蹦乱跳的小丧尸。”
周雪凝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我妈就会为了跟我再相见，而努力地活下去。”
“对。”
周雪凝默默地在她身边坐很久，情绪依旧低落：“早知道走之前就多跟她说一会话了。”
李厌离心情沉重，他已经很久没有安慰人，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这小姑娘心里好过一点。
周雪凝想了很久还是不甘心，问：“我妈去到地下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能待在她身边吗？那里的人好像对丧尸没有敌意，一定会同意的对吧！”
李厌离说：“假如你跟你妈妈有了更多相处时的美好记忆，分别以后再想起来，不会更难过吗？”
周雪凝说：“会，但是我不介意，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每天把手和脚都绑着，要么关在笼子里，或者整一个大铁皮箱子把我装起来，就算看不见她，每天听见她的声音，跟她聊聊天也可以。”
李厌离听着她的假设，看见她燃起希冀的脸，一时间沉默。
丧尸在掠夺者的监护下从身边经过，或者在旁边坐着看场晚会是一回事。
跟丧尸长期待在同一座房子，同一条街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类和丧尸之间的信任并不足以让他们同意让周雪凝留在基地里，哪怕像囚犯一样关着都不行，知道有个丧尸在，他们会睡不着觉。
这时候用假话哄小姑娘高兴没有任何意义，李厌离摇头道：“你这些想法，就算我跟秦指挥官说了，她也会拒绝。”
舒斓虽然看着宽容，其实比他还要理智且有分寸感。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她心里清楚得很。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因为感情用事，把一个丧尸放在基地里，留下危险因子并引起人心混乱这种事，她绝对不可能同意。
周雪凝最后的希望破灭，低下头：“好吧，女王陛下，我知道了。”
她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雪，从楼顶跳到相邻的第二栋房子，消失在夜色里。
蒋骏帮人类装好无线广播之后，带回来了最后一场晚会的录像，李厌离今年不用去月牙湾跟舒斓做交易。
但让他意外的是，当夏天如期到来的时候，舒斓还是联系了他，一开口就是当头暴击。
“这次一定是我先到，因为我已经站在沙滩上了，李厌离，过来找我！”
那一刻，李厌离耳朵里的其他的杂音都消失了，唯独海浪和她的声音清晰。
他静止好久才微微张开口，喉结艰难滚动好几次，干巴巴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舒斓平静地说：“我叫你李厌离。你没发现我很久没有叫过你那个假名字了。因为你对我表现出来的态度，我纠结了很久，一直在想你是希望我知道，还是希望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我看你好像打算独自背负着你的记忆，到死也不肯分享给我一点。那不好意思了，我这边也有一个掠夺者，这世上多的是人们想象不到的辅助异能，舒毛毛读取了你的记忆，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
李厌离捂住眼睛，声音颤抖：“你等会，我现在有点……”
“难以置信是吧。不管是以前的时间轴，还是现在，我都觉得你很笨，拿着最强的掠夺，这也不抢，那也不抢，为了救别人还把自己害死。后来我又想，没有你这样会不求回报保护弱者的人，这个世界好像会彻底完蛋，就不怎么嫌弃你笨了。”
月牙湾的海滩上，舒毛毛靠在还没完全死掉的椰子树上，咬着冰棒，听她拆穿李厌离。
“你的记忆把我想得太完美，我这个人很自私的，你以为我以前每次都跟着你是单纯只因为喜欢你吗？不，其实主要原因是，我没有异能，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能依靠。但凡掠夺在我身上，我能活得比大家都要久，就像现在。”
在她一句接一句带着熟悉语气的吐槽中，李厌离心中的冲击感渐渐减缓，他勾起唇：“是，没错。”
舒斓的自洽和坚强无人能敌。
“所以你不用担心，即使我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知道你变成丧尸不久就要死，我也不会难过到哭天抢地，为了你要死要活，或者跟你一起变成丧尸。因为这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且改变不了的事情。”
李厌离说：“哦？现在的人还真是冷漠无情，我还以为我的痴情守护足够打动你钢铁般的心。”
舒斓笑起来：“是吧，其实把真相摊开。我和你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还有三个月，我就要彻底进入地下了。原本我是打算，就这样看着你继续演你的安瑟琳，或许这样你能觉得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