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爽，万一去了地底，我们还是在互相演，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一个叫李厌离的人，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李厌离想起舒斓每次离别时看他的眼神，她一见面就会跟他互相斗嘴，只有他说要走的那一刻，会突然认真起来看着他。
现在想起来，感觉她好像在问：你确定你是真的想走吗？你确定还不告诉我吗？
舒毛毛没说错，舒斓有读心，她能看穿他。
“所以你跟我说喜欢孩子他爸的时候，是实话还是随口扯出的谎言？”
“当然是实话，谁会当着本人的面撒谎。李厌离，还有三个月，陨石就会降临，我不确定那个基地能不能保护我们人类活到最后，说不定在这条时间轴里，它会改变位置直接砸我们脑袋上，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都会死翘翘，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说完，舒斓轻轻笑了一声：“所以，要不要在世界末日之前，跟我谈最后一场恋爱，尊敬的丧尸王？”
长发，红裙，纤细的背影再次燃烧成灰烬，化作年轻男性的宽肩窄腰和修长四肢。
舒斓耳朵里听见的声音也从懒散冷艳的女声变成干净清朗的男声。
“乐意奉陪，亲爱的舒斓指挥官。”
第198章 老夫老妻。
当李厌离从沙滩尽头走过来时，舒毛毛和舒斓转头抬眸看着他，冷静平和，仿佛见到的是一位认识多年的老熟人。
李厌离在路上的时候猜到，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真相。
他送耳机的时候，舒毛毛碰了他第一次，从那个时候母子俩就知道他是谁，开始在跟他演了，而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一步一个脚印，那些有疑问的细节回想起来都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
被人用异能窥探了记忆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更像他本来独自拖着一座沉重的山，觉得自己能撑住就好，但她不由分说地带着第二个掠夺者钻进来，还淡定地说没事的，我们一起背，又不是很重的感觉。
李厌离停在他们面前一米的位置，眉眼温柔地看着他们，笑着说：“厉害啊，两位顶级演员，是我班门弄斧了。”
舒斓仰着头，突然开口：“原来你这么高。”
看久了安瑟琳，她总觉得李厌离也大概在一米七多点，现在看他要把下巴高高抬起来？
舒毛毛说：“我还在长，妈。”
舒斓点头：“是的，你以后肯定比他高。”
李厌离哭笑不得：“你们等半天，见到我第一句话就说这个？”
舒斓起身拍了拍腿上的沙，白他一眼：“不然呢？抱着你嗷嗷大哭：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儿他爸，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啊！你变成了丧尸，留下我们娘俩怎么活啊！！是想听这个吧？满足你了。”
李厌离笑点低，差点被她笑死。
舒毛毛十三岁这年，妈妈开始跟他血缘关系上的爸谈恋爱。
其实他给舒斓看最后一次记忆的时候，就预感到事情会走向这个结局，不管重来多少次，只要没死，舒斓和李厌离总是会在一起。
舒毛毛看多了，也看开了。
不管是男是女，是李厌离还是安瑟琳，还是那个爱欺负他的人。
比如说用手柄在电视机上打决斗游戏的时候，李厌离像个初学者一样，连着三局被胡乱按键的舒斓轻松打掉血条，直呼她是游戏天才。
当舒斓觉得不好玩，去厨房切水果了，轮到舒毛毛玩的时候，李厌离就突然开窍，手指快得有残影，操作流畅犀利。
舒毛毛选的角色不是在天上挨揍，就是躺在地上挨揍，血条库库掉，一点反击机会都没有。
舒毛毛眼神斜斜瞥过去：“你刚刚说你不会玩。”
李厌离淡定地说：“游戏会玩，刚刚那个角色不会玩。”
舒毛毛的黑眼珠转回来，说出口的话冒着寒气：“打这个没意思，我想打你。”
李厌离拔高声音对着厨房喊道：“舒斓，毛毛说不打游戏，要打——”
后面的声音被空气墙挡住，戛然而止。
舒毛毛瞪他：“不准告状！”
李厌离耸肩：“你妈不让我们打架。”
舒毛毛臭着脸转头，用力按手柄：“哼，我要重新选角色，你等我学会怎么玩，打不死你。”
舒斓端着水果出来，把碗放下，掏出一张长长的纸条，站在他们背后一本正经地说：“基地的工作已经交给我的副指挥官和霍秘书，还有一众心腹爱将身上。接下来秦晓霜指挥官和掠夺者毛毛大人要放一个长长的假，去给蓝星拍遗照。”
遗照两个字让李厌离笑出了声。
舒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严肃点，你那的丧尸不会往南边跑了吧，不会就跟我们一起去。”
“我让蒋骏他们看着点就行。”
“好，那我们先去这个最近的度假岛，以前还挺有名的，我看了旅游手册，那里有家酒店，最贵的房间可以看到海底的世界，不过海里面已经没有鱼，应该也不好看。”
舒毛毛说：“把空间里的鱼抓出来放进去。”
“哈哈哈宝宝，倒也不用这么浪费。”
她所谓的给蓝星拍遗照，换个说法就是到处旅游打卡。
他们去了海岛，原始森林和地下溶洞，沙漠，雪山……
打卡中途还顺道在城市里回收了很多垃圾到空间里留着以后用，毕竟不知道要在地下住多少年。
舒斓和李厌离有过那么多条时间轴的记忆，恋爱谈得和老夫老妻也没差别。
但舒毛毛跟李厌离却仿佛天生的仇家，她上个厕所的功夫，两个掠夺者都能切磋几个来回。
舒斓看着路边千疮百孔，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破房子，狐疑地盯着心虚到不敢直视她眼睛的两人：“又打架？”
“没打啊。”
“那这楼……”
李厌离也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年久失修，风一吹就成了这样。是不是毛毛？”
舒毛毛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呵，有本事别让我逮到，下次再看见你们打架看我还理不理你们，走了！去下个景点。”
舒斓一转身，李厌离把背上烧了个大洞的黑T恤脱下来，从空间拿了件新的迅速换上。
都是工厂里捡的同款，换一件根本发现不了。
他小声说：“你看，我就说你妈会生气吧，要打就打羽毛球。”
舒毛毛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说比我的强项！”
“行，比，信不信我照赢。”
“不信。”
三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从眼前溜过去，变作一沓背景不同的合照。
不管是李厌离重启前的记忆，还是舒毛毛死亡回溯后的记忆，陨石都是在这一年的冬春交替时降临。
过去的一年里，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搬进地底，提前适应未知期限的地下生活，她和舒毛毛是唯二还留在地面上的活人。
现在他们也得进到地底了，站在通往地下基地大门的入口不远处道别。
李厌离不打算去地下，他想履行之前的承诺，把地下让给人类，丧尸留在地面上。
舒斓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指了指耳机：“我去了下面之后，还能用这个联系上你吗？”
“蒋骏说大概能，前提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十公里。”
舒斓有点失望：“那你回北边的话，我们连话都……”
她突然哽住，转头对舒毛毛说：“宝宝，把相册拿出来，妈咪有些话要跟他说，你先去里面等我，好不好？”
舒毛毛从空间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给她，转身走向地下基地入口。
从地面到入口有一条二十米长的地下通道，他走在通道的台阶上方，停住脚步回头，看见舒斓把相册递给李厌离之后，向前走了一步，而李厌离后退一步，再度拉开安全距离。
她会不会跟着他去北边？
舒毛毛的内心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而且越来越沉重。
在那么多条时间轴的结局里，舒斓都选择了死在李厌离身边，而他看过的很多跟爱情有关的文学故事里，很多深爱的人都会选择最后一起殉情。
舒毛毛眉心紧皱，抿紧唇，把头转回来，背对着他们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坐在上面等待。
如果舒斓想跟李厌离殉情的话，舒毛毛会把她强制地带到地下关起来。
不可以，他不同意。
她说过要陪着他长大的。
“你躲什么？”舒斓怒瞪李厌离。
李厌离尴尬地摸脖子，低头说：“条件反射，我能感觉到我内脏在腐烂，怕有气味熏到你。”
舒斓再向前一步，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心脏上方。
里面安安静静的，他早就没有心跳了，
李厌离握紧拳，藏住可能划伤她导致感染的指甲，将她拢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