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老去。
舒毛毛不用穿防护服也能自由地在地面行走，带着她在冰天雪地里缓慢地行走，跟她说最近在做的事。
舒斓问他：“最近有没有发现那种看着挺有意思，想跟他聊上几句的人啊？”
“没有。”
“好吧。”
舒斓在心里叹气，怎么办啊，连朋友都不交的舒毛毛。
防护服实在是很沉，走了十多分钟，舒斓就抬不动腿了，还是得靠舒毛毛背她回来。
“回去找别人玩牌吗？”
“不去，我要睡觉。”
“你才睡醒。”
“玩牌也会睡着的，而且他们总是让着我，一点都不好玩。”
主要是她现在四十岁外形看着像八十岁，她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眼神。
惊讶，探究，心疼，小心翼翼，欲言又止，仿佛她是什么快要碎掉的玻璃人。
舒毛毛说：“我把小黑和灯泡叫出来，我们三个陪你玩？”
“不要，你们都会算牌，没意思。”
“让灯泡给你念小说。”
“可以，但我还是要睡觉。”
舒毛毛缄默不语。
他不喜欢她睡太多觉，看见她闭着眼睛他会觉得心慌。
可她不睡的话会更加没有精神，舒毛毛又不能不让她睡。
回到基地里，舒斓就迫不及待地把防护服脱掉，顿时轻松许多：“太沉了这玩意，穿着能干活吗？”
“他们还在改良。”
“那就行。”
舒斓摘掉围巾，露出些许花白的发丝和日渐瘦削佝偻的肩头，她比之前矮了一些。
舒毛毛想不通，为什么他长高了，她会变矮。
“妈，我背你。”
“不用啦，我现在走的很轻松。我跟你说妈咪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叫少林寺，里面的和尚就是这样练轻功的，先在身上绑很重的沙袋，绑个三年五载，解开沙袋之后感觉身体倍儿轻，甚至能飞起来，我小时候也绑过。”
矫健的舒斓女士走进电梯，她的房间在第九层，下到第三层的时候有清洁人员推着工具走进来，舒斓下意识低头用围巾捂住脸。
她不是很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现在的样子。
舒毛毛反手抓住舒斓，进来的人刚喊了一个“小”字，指挥官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带着舒斓进了空间，再出去的时候，落地点在舒斓房间里。
舒斓竖了个大拇指。“比起轻功还是你快。”
舒毛毛把灯泡抓出来，放在她床边的桌子上，说：“念你的剧本。”
干过几次活的灯泡轻车熟路地说：“主人之母，是继续听上次的《逃婚九十九次，我仍是总裁心尖宠》，或者新的《一夜缠绵后，纯情影帝全网寻妻》？”
舒斓说：“上次那本。”
灯泡剧本里的男主角固定是舒毛毛，女主角的身份都是待定的状态，舒斓强迫它把男女主的名字改成了小黑和大嘴。
“好的，上次说到男主角小黑从秘书那里听到女主角大嘴……”
舒毛毛坐下来给她用治愈，听了一会，听到小黑误会大嘴出轨商业对手的儿子，把人抓回来关在家里，再次准备婚礼的时候，嘴角轻抽：“这个婚他俩非结不可吗？”
舒斓迷迷糊糊地说：“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舒毛毛放下她的手，把正在念剧本的灯泡收回空间，看着她苍老的睡容。
别的女人四十岁不是这样的。
人人都说他现在像个神，可他们口中的神是万能的，他连阻止一个人老去都做不到。
如同黑雾在一点一点散去，天空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亮，一开始大家出门还用探照灯，到后来可以拆掉探照灯，减轻防护服的重量。
在靠近山的边缘，第一批温室搭建成功，把之前的冻土换成了新的土壤，播下种子，调节温度，湿度，等待出芽的那一刻。
舒斓的牙齿开始松动，掉落，但她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痛，就是有点忘记自己的年纪了，还忘了很多事情。
“第几年啦，儿子。”
“第十年，妈。”
“你有认识新的朋友吗？有喜欢的女孩没？”
舒毛毛沉默，随后转移话题，说：“外面很亮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新改良的防护服很轻薄，舒毛毛帮她穿上，牵着她慢慢走到地面。
他用了路人化异能，只要不说话，别人就看不见他们。
外面光确实亮了不少，接近黄昏时分，日落之后的余光。
走出去之后，舒毛毛问：“妈，要不要坐着蛾子去看陨石？”
“好啊。”
舒斓已经没办法靠自己爬上蛾子了，要靠舒毛毛把她放上去。
巨大的蛾子飞过头顶的时候，正在温室周围忙碌的人抬起头目送他们远去。
舒毛毛有空间跳跃和飞行，瞬移，他用不到这只蛾子，一般都是舒斓在用。
“那不是指挥官的坐骑吗？指挥官结束闭关修行出来了？”
“唉，好久没听见指挥官的声音，还有点想念她骂咱们笨蛋，脑子不好用就别乱用的时候。”
“我也是，以前指挥官没退休的时候，总能想出一些好玩的活动，现在都没了。”
蛾子飞了一个多小时，上百公里，停在看不清全貌的大坑前，坑里是黑色的深渊，死寂幽深，周围土地外翻，像大地的伤口。
舒毛毛说：“石头在里面。”
舒斓心有余悸地感叹：“能砸出这么深的坑呢，还好没直接砸中我们头顶，不然大家就一起死掉了。”
舒毛毛小声自言自语：“还不如一起死掉。”
舒斓没听清，转头问：“你说什么？”
舒毛毛抬头：“没说什么。”
舒斓也就没在意，望向远处的天空：“毛毛，能这么快看见天亮，你肯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事。”
舒毛毛说：“没有。”
“别骗我哦，我有读心。”
“……没有。”
他只是晚上睡不着出去逛了几圈，逛到她吃早餐的时候回来，反正核化的人睡不睡觉都无所谓。
舒斓问：“宝宝，你会不会讨厌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你带到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让你每天都过得这么辛苦。”
“不会，而且我从来没觉得辛苦。妈，你很讨厌这个世界吗？”
第212章 蜉蝣。
舒斓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讨厌，太无力了，很多事都不由自主，被迫生病，被迫咬人，被迫躲到地下。好在有件事是我自己主动选的，那就是生下你。”
“你不是主动。”
“是主动，你是在我的期待下出生的，当我发现真的能怀孕的时候，我就想，太好了，我又有家人了。就算你没有遗传到掠夺异能，就算我当时中途难产，或者跟你一起在寻找食物的路上死掉，我还是想在有生之年试着拥有一个孩子。但这样做很自私，所以我觉得，哪怕要分你一半寿命或者生命，都是应该的。”
舒毛毛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把话说出来了，他愣了愣，垂下头，把表情藏在阴影里。
舒斓把手搭在他手背上，说：“你知道，世界有一种虫子，叫蜉蝣。它的寿命非常短，早上活晚上死。从人的角度看，可能会觉得，一天能做什么事？但它能做的事非常多。它会去寻找配偶，产卵，在水面上飞舞，完成它想在活着的时候做的一切事情。”
“我也一样啊，我有过挚爱，有过你，多圆满的一生，长短都没关系。”
舒斓靠在他手臂上，心疼地说：“但是我放心不下你，怕没有人陪你，你会一直孤独。”
舒毛毛抓住她的手：“那你就不要死！马上就能见到太阳，听到任务结束的奖励了，大嘴小黑他们肯定有办法给你续命，让你重新变年轻。”
原来他过得这么辛苦是为了这个。
舒斓笑起来：“好，我跟你一起等奖励。宝宝，我好像又有点困了，送我回去吧。”
蛾子飞到半路，舒斓就已经靠着舒毛毛的手睡着。
她梦见了自己的奶奶，奶奶在厨房剁馅，菜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咚，咚，咚……
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直到安静。
舒斓猛然睁开眼，看见舒毛毛蹲在她床前，额头贴着她的手背。
她好像记得，舒毛毛说外面很亮，要带她出去看来着，怎么没有出发，而是在床上躺着。
舒毛毛的声音破碎：“妈，你不要死……”
舒斓眨了眨眼，迟钝，又缓慢地反应过来。
估计是走到了生命尽头，被他用回溯强行拉回人间。
回溯的冷却时间是回溯的时长，也就是说每隔一段时间，舒毛毛就得继续给她用回溯，让她重新活过来。
好辛苦啊，她的孩子。
舒斓坐起来，摸摸他的头：“哎呀哎呀，没死呢，我又回来了，刚刚我看到陨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