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岷卿若有所思,严肃提醒道:“是不是姜琴玉本人买的票,也是你们的猜测吧?我要提醒你们一句,现在死者身份是否是姜琴玉并没有完全确认,画像——只是辅助办案,我从来没听说靠画像就可以确认死者身份!”
“画像”两字一出,李疏梅神经就滞了一下,她听出了闫岷卿话里的潜台词,但是她却无法反驳,因为费江河也说了,要想真正确认死者是姜琴玉,还需要DNA验证,但是现在DNA检测结果还没出来。
画像并不能完全证明死者是姜琴玉,闫岷卿怀疑姜琴玉并没有死,合情合理。而且她的画像能力没有得到任何专业认证,她也没什么办案经验,被质疑似乎并不需要理由。
李疏梅能感觉出大家的脸色都黯淡了,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下来。
曲青川语气略带低沉说:“闫支说的对,画像并不能说明死者就是姜琴玉,不否认死者是长相相似的人,所以最终肯定以DNA检测为准。但是画像为我们的工作缩小了范围,争取了时间,我们现在也是在同步调查……”
曲青川没有完全否认她的画像工作,“死者是长相相似的人”,就是在证明她画的没错,变相肯定了她的画像能力。曲青川说话滴水不漏,除了向闫岷卿证明疏梅的能力,也积极表明二队现在做的工作是有价值的。李疏梅能感觉出曲青川是在维护她。
闫岷卿缓缓点了点头,“好,工作还是要给予肯定的。”
李疏梅心情也落实了些,她一偏头,却发现,费江河皱着眉,眉眼之间透出一丝厌烦。他好像对于闫岷卿的言语很不待见。
闫岷卿也偶然看向费江河,他似乎被费江河的情绪影响,眉毛不自然压了下。但他面色却依旧控制得很好,随和而又肃然。
“闫支你大可放心,”曲青川保证说,“在秦东火车站和深圳火车站大厅都有摄像头,不管是谁买的票,我们都有机会通过视频筛查出买票的人,我们已经要求火车站管理处尽快提供视频录像,我们也会尽快找到这个人,当然,需要一些时间。”
“好,这是很好的方向。继续吧。”闫岷卿点头。
曲青川又一五一十把细节做了补充,最后,总结道:“目前我们确认了三名主要嫌疑人,分别是崔锐、送钱的陌生男子和顾笙。”
“等等,”闫岷卿问,“把顾笙列为主要嫌疑人是谁的主意?”
李疏梅一愣,她不知道闫岷卿为什么会这么问,实际上提出顾笙是嫌疑人的观点,是她偶然想到的,她抬起手,打算回答。
“我的主意。”费江河直接开了口。
李疏梅刚刚要举起的手顿时落在半空,闫岷卿像是看到了,但是马上转向费江河,冷淡道:“老费,我记得你以前很谨慎?顾笙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哪一条证据指向她,这就列为主要嫌疑人了?”
“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有何不可。”费江河回答。
“是吗,拿着老夏的话当令箭了?你没有理解这句话啊,大胆推测不错,师父的话,重点是大胆吗?咱破案讲究的是证据,重点是小心求证!”
“只是列为主要嫌疑人,有什么问题!”
闫岷卿厉声道:“费江河,你态度就有问题!你这叫先入为主,有罪推定!照你这么讲,姜琴玉的所有同学和同事都可以列为犯罪嫌疑人,我们花费大量时间和资源一个个排查好了,那请问,谁给你时间和资源?”
“那你来办案,你来!”费江河霍地站起,本来蹙起的眉头顿时剑拔弩张,结实的脸颊铁青成一块冰冷的铁板,“你有本事你来,你去跟老夏说,我不行,我走!”
费江河一转身就走回自己座位,拿起手提包,朝门口走去。
李疏梅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讨论讨论就吵了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领会费江河的脾气,但这一次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以她现在的刑侦经验,她不知道谁对谁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理念不和。但她知道,费江河这次是替她“挡了子弹”。
闫岷卿冷冷凄凄的目光一直望向门口,直到费江河的背影完全消失。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捏了捏,缓缓变成一个不松不紧的拳头,但力量并不明显,只是脸色更严厉了。
“怎么老毛病又犯了,”马光平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他站起,转身拿起开水瓶,给闫岷卿加了热水,笑脸说,“老费昨晚熬了通宵,就是为了蹲守崔锐,到今天都没结果,心里肯定烦。闫支,千万不要放心上,老费就是这脾气……闫支?”
闫岷卿抬了抬眼,严厉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性格决定命运!知道这破脾气,就是不改改,这种脾气伤肝伤肺。”
马光平接话:“那肯定,你放心,我回头劝劝他。要么会议我们接着开吧。”
“行。”闫岷卿点头。
曲青川说:“闫支,其实第一犯罪嫌疑人已经锁定了,就是崔锐,昨天我们在河道发现命案现场的布置是一幅画,这幅画崔锐非常熟悉,如果带回崔锐,我们相信一定能够找到重要的证据。”
“崔锐现在的行踪找到了吗?”
曲青川回答:“没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昨天早上,崔锐离开了秦东市,他的车经过了高速收费站,但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他又回到了秦东市,和高速收费站那边已经确认了。”
闫岷卿问:“崔锐为什么一出一回?他在做什么?”
“原以为,他是带着一个女友冯静秋出去旅游,但是昨晚联系了冯静秋家,冯静秋并没有和他出行。目前,崔锐从昨天晚上回到秦东市,一直到今天早上,他都没有现身。”
闫岷卿说:“既然崔锐回来了,那么他应该认为他是安全的,他有没有可能去了哪个女朋友家。当然也不能否定,他回来这一趟,在进一步销毁证据。”
曲青川和马光平豁然开悟地点了点头。
闫岷卿严肃道:“今天你们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找到崔锐,还有,加强对本市各交通出口的防范,不仅是高速出口,还有火车站汽车站,防止崔锐再次潜逃。”
“好,没问题。”曲青川回答。
“会议纪要我看看。”闫岷卿伸手,指向李疏梅。
李疏梅愣了一下,她的会议纪要记得并不好,特别是刚才大家说得快的时候,她只记录了几个关键词。
她连忙补上最后一句话,把本子递给闫岷卿,马光平忽地给她使了个眼色,李疏梅没有明白。
闫岷卿一手拿住她的本子一角,李疏梅松开了手,他依旧没有收回手,本子停在半空却有两三秒,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接回了本子。
直到马光平摇了摇头,李疏梅终于明白了,马光平是让她站起来,双手送上本子,她全程坐着,一手递对方本子,这是不太礼貌的。
她注视着闫岷卿的表情,心里有些微微的忐忑,只见闫岷卿翻翻看了看,脸色很随和,然后把本子合上递还她。
她仍旧单手接过。
然而,对方并没有松手,她用力抽回,发现对方力气很大,他的脸色依旧很随和,目光注视着她,李疏梅却能感觉出他眼镜框下,眼底里散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戏谑。
本子停在半空,被两只手拉扯,李疏梅想拿回,闫岷卿却用力不还,这幅画面让李疏梅有些不知所措,她鲜少遇见这种事,她在职场上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小白。
但她知道对方这是在为难她,也许就是因为她没有双手接本子。他意图使她此时此刻就妥协。
李疏梅天生骨子里就不喜欢妥协,她小时候被李新凤说是猴,为了让她安分,取了小名“秀秀”,意思是希望她文静秀气,乖巧安分,虽然她长大性格改了很多,但是骨子里的性格从未真正的改变。
“闫支?还有什么指示?”马光平忽然慢声细语地提醒了一句。
闫岷卿嘴角轻抿,微微一笑,慢慢松开了本子。
“打印出来吧,等会送我办公室。”他慢条斯理地说。
李疏梅冷冷道:“闫支,今天国庆放假,电脑和打印机都关了……”她心情不好时脸上看着像冰块,语气也十分冰冷。
“又不是小孩子!”闫岷卿突然冷笑,“不会什么事都要我教吧!”
他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就好像被人触到了眉头。但眼底却充满揶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