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缤纷的、各式各样的,有光影有声音有形状、圆形的心形的还有如瀑布泼洒下来的,都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又是怎么准备的,做足了功夫。
她手心有汗,手机被浸湿。
一分钟后,她似乎也成为了这场表演的守密人。
屏幕上是她的照片,而他的字字句句也带上了语调,好似就在耳边说,用那样低沉的嗓音命令她。
她在看到的瞬间就转了头,隔着攒动的人头,精准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应当注视了她好久,很内敛,很深沉,很专注。
烟花结束,黑夜里又只剩下挂着的灯在散发亮光,其他人手挽手往回走,如潮水散去——唯独他们没有动弹,像是沙砾中坚硬的贝壳。
有一个人率先开始动,另一个人是跟随的。
好在他们还有一点理智,知道在这种环境中被发现是愚蠢而不是浪漫。
但这理智也没多少,沙滩上的岩石背后,还没有彻底将自己藏好,楼衔月先抱着他的肩膀,仰着头亲了上去。
太急太快,有点像是咬,磕到了他的唇角,应当是痛的。
但后来者居上,商时序按着她抵在已经被人来人往摩挲得温润的岩壁上,手掌托着她,吻着要将她吞没。
吻一阵 ,他很冷静地询问她:“不好看?”
是烟花还是照片,他故意没说清楚。
楼衔月招架不住到有眼泪落下:“好看,很好看。”
她的回答很令他满意,下一刻的吻绵长而温柔,唇齿都被吮热。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顿一顿,用拇指抹开她脸上的湿润,现在才俯着身体问她一句,“为什么不说,你很在意?”
在意他别人都没有耐心翻看玩的朋友圈有另一个人出现过,在意他们曾经一起在海边散步、牵手,在意到自己生了很久的闷气。
在意到,这件事就像石头,无论什么场合都要冒出来、提醒她,不至于血肉模糊,但是仍然伤痕累累。
楼衔月扭过头,这是她要狡辩的小动作,她自己肯定不知道。因为她还会用力地抿着嘴唇,像是在说真话,要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口。
“这也是你过去的一部分。”
果然,她言不由衷,谁都瞒不过。
“什么部分?”他慢条斯理地追问。
她说着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分析文章:“你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会塑造你的人格、处事方式、三观,造就你今天的一部分……之类的。”
连三观都出来了,商时序气到无奈:“你看了几次?”
她伸出了一个巴掌,但在他的眼神中不太确定地犹豫了一下,又垂着眼眸,多伸了一个巴掌。
“至少十次,但一次都没问。”他很平静地陈述。
哪有至少?
楼衔月去扒拉他地衣服,继续狡辩:“我又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万一问了,你说我确实比不上她怎么办?”
她倒打一耙,把所有错误归结在他身上。
“但你不问,你还是会怎么想。”商时序眸色变深。
她住了嘴。
“你会一直较劲,和自己较劲,和我较劲,较劲到我们互相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他把她猜得很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分手很好,觉得你很伟大高尚,为我未来和她复合创造了绝佳的机会?也许我们会聊到你,说曾经有过一个、也许女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让我意识到什么才是真爱。”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
“你真的这么想过,是不是?”
得不到答案已经是答案,商时序掐住了她的下巴,他脸色很差,真的咬了她的嘴唇一口。
咬着咬着,他又气不过地吻住,勾她的舌尖、含她的唇珠,让她呼吸不过来,只能将自己全身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
有海浪声一阵一阵,卷着潮水往上,在到达他们身边时飞快退去。
他欺负人都如此云淡风轻,把她吻得头晕目眩,却只留了一臂供她拽着,而自己衬衣都没乱,还能这么好整以暇地站着。
那只手机解了锁,滑了很久,好多的资讯和无关紧要的转发,那张照片已经淹没在这些新闻中,他自己都没耐心翻。
“删掉,现在。”他把手机递到了她的手中。
楼衔月张了张嘴,接住了,但没立刻动手:“你……你不会后悔?”
她话音刚落,他眉头微蹙,似威胁:“后悔?”
“……我,我后悔。”
她改口得很快,手指要证明自己,按一下,再按一下,那条困扰她好久的朋友圈,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过去。
弹指间的功夫,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原来,这一切都这么简单,她真的是庸人自扰。
商时序将她抱起,坚定又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只准记得今晚,听没听清楚?”
清清楚楚,海浪声,人潮汹涌的说话声,唯有他的气息安静。
她一眨眼,有热泪烫伤她的脸。
不用照片、不用文字,她肯定能记住这一刻。
太过于圆满,真想一切都停在这一刻。
三天两夜的活动实在是漫长,商时序一堆的事项,也就头一天跟着出席了一会儿,晚上就已经搭着飞机去了京城。
他就好像是专程过来、陪她忘记不该记得的东西一样。
他在不在对楼衔月影响不大,毕竟白天和其他同事都在一起,也没什么机会和他共处。
不得不说风蕴的优点包括了这种团建是真的和别的公司不同,没有什么奇怪的素质拓展和领导讲话,说自己玩就是自己玩。
除了海边的活动,车子还能开去市区,汕城一条街的小吃琳琅满目,一边逛一边买,肚皮吃得溜圆。
周日下午正式返程,还是来时的大巴车,一路载着回了公司。
楼衔月拖着个行李箱,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路回学校,商时序的短信来得很及时:“下来。”
除了下地下停车场还能是哪里,她按了电梯,熟门熟路找到了那台车:“你回来了?”
都没有和她提前说一句。
商时序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尾箱,启动了车子:“刚到不久。”
“行程结束了?”
“算是。”
“什么叫算是?”楼衔月不满意这个回答。
“再不走,可能就回不来了。”商时序哼笑一声,把手机扔给她看。
他对她没有设防,微信摊开在那里,一堆的小红点。
最上面的自然是她,往下数,最新一条的备注标着“哥”,通篇都是看热闹的口吻。
“真不回家?蕾姨知道你在,今晚约了好几家的人过来吃饭。”
中间差不多的意思重复了几次,一直到三个小时前是最后一条:“蕾姨追着你去机场了,你逃得掉吗?”
楼衔月很难猜不出来这里的“蕾姨”指的是谁:“你妈妈?”
商时序颔首。
“不去真的好吗?”她莫名有点替他担心,这看起来家里人已经很生气了,追到机场都要逮他回去。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相亲,你确定要我去?”
她呆若木鸡:“相亲?”她一瞬间坐了起来,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约了好几家是相亲?”
商时序撑着方向盘,慢悠悠地说:“这样提高效率。”
要不是家里桌子不够用,方蕾指不定都想多叫一点人来。
毕竟,自从上次确认了他对邬婉没有任何留恋之后,她又重燃斗志,这几天每天都能给他发几十条消息,一半都是个人情况介绍,仿佛给他投简历一样。
楼衔月摇着头,好久只能点评一句:“你们不愧是一家人。”
看来和父母公开这件事情,他可能比她更需要。
他公寓的门一开,灶台上已经温着今晚的晚餐了。看上去阿姨前不久来了一趟,冰箱里还放了新鲜的水果。
楼衔月觉得自己已经被惯坏,行李箱的脏衣服都不用自己洗干净晾晒,往脏衣篓一放就能去洗澡。商时序给她新买的睡衣料子是轻薄透气的,穿着很轻盈舒适。
他开了电视,现在是晚间新闻的时间,就这么一边放着,他们一边坐到餐桌上用餐。
苦瓜煲很清热去火,还有一道豉油鸡做主菜,电饭煲里的海胆炒饭粒粒分明,吃完饭他们窝在沙发上消食。新闻放完了,她调了台去看音乐综艺,有人唱着,他们亲着。
后来他起身也去洗澡,她就在落地窗前看夜景。
太安宁了,她蓦然想到好多天前的晚上,他撑伞带她上阶梯。
那时候雨很大,但依旧有很轻的月色穿透伞面。她侧过头去,能看见他脸颊上的阴影。
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想心跳很快,想他太好看,想……肯定想不到会有今天。
浴室里水声停了,楼衔月忍不住哼歌,跑着跳着准备去迎接他。
没想到经过走廊时,门铃忽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