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绫回过神来,瞪着她,“气得我胸口疼,你还笑。”
他慢悠悠抬起手往她心口按,“看来我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等着就好了。姓周那小子自己会把你往外推。”
季绫往他未痊愈的伤口戳了一把,“又说风凉话了?”
“疼,绫儿。”
“活该。”
“你生气也漂亮,骂我也格外好听,可惜现在身子不好,使不了劲儿。”
季绫:……
季少钧见她不理自己,便递过来一封信,“先看信吧。”
信上直书“季绫亲启”。
季绫直道他又要作什么事,却认出那是周青榆的字迹。
季少钧道,“怕是我在医院那阵子就送来了,今日看信箱才察觉。”
季绫急忙撕开信封:
“亲爱的绫:这次仗着宋的荫蔽获救,但编辑部仍被盯着。走的时候没有再见你一面,一是来不及,二是怕你哭出来,我便不想走了……收拾完行李站在房中,稍稍显得有些寂寞。
“我立即觉得好笑了,我自己选的未来,为何心中还是如此?但你不必太担忧我(也不可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我因顾虑将信放在家中,叫他们看见了,连累你。思来想去,便放在你小叔那儿。
“我们藏身之所有电话亭。若是那儿的号码没有变,要不了几日便打电话过来。
“多有叨扰,不过也算是你的事,想必季三爷不会烦恼。
“这封信就这样结束吧,我不愿多写祝福,否则太重,倒像是永别一般。
“另:过几日风波平息,我来寻你。劳烦(虽然你不叫我对你太客气)你替我照顾几日小白。”
落款是“二十五日夜七点正。”
读罢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将信按在胸口,回忆着信里的内容,只想着或许不日就要与周青榆见面了,忍不住笑了。
“开心了。”他要抱她,在她鬓边亲了亲,“我们的事按部就班就好,我等你。”
季绫推了他一把,他又蹙起眉头。
季绫道,“这倒奇了,先前那副猴急的样子,今日倒放宽心了?”
“你说了那番话,我如今忙着想咱们的房子要怎么布置,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哪里顾得上别的?”
季绫握着他的手笑,“先前那样怕,怕别人骂,怕一辈子偷偷摸摸,可一决定下来,倒都不在乎了。我先回了。”
他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季绫道,“我叫人待会儿送肉来,它能吃什么,爱吃什么,都写下来给你。煮熟的骨头不要喂它,它还小,容易划伤喉咙,特别是鸡腿骨。”
“好。放心吧。”
季绫又看向院中的鱼池,道,“这里最好还是封起来,虽然它会游泳,但边缘太陡了,掉下去未必上得来。小白从前在外面流浪惯了,喜欢黏着人,晚上最好把它放进卧室里。”
季少钧依旧笑得不正经,“你也知道我独自睡了这么久,很寂寞么?”
季绫没理他,继续说,“它晚上一般不会乱拉乱尿,在青榆房里的时候,它半夜若是要尿,会叫青榆起来。”
“好。”
季绫说罢,便回到周府。
此时天色渐暗,房间里亮着灯。
季绫深深呼吸,推开了门。
周柏梧见了她,倒有些局促。
他面前摆着一壶酒,两盏杯子,放了几个食盒。
他慌忙起身,“绫儿。”
季绫看了看那桌上的菜肴,疑惑道,“你怎么了,今晚倒这样殷勤。”
周柏梧犹豫着,“白天对你说了那些话,我后来想了想,越想越后悔。”
“你不说我倒忘了,”她说着,忽然想起他白天叫人打死小白,气上心头,没忍住,“白天你叫人把小白打死了,青榆若是回来了,我怎么跟她交代?”
“想来一只狗,她不至于那么记挂……或者我再去找一只来。”
季绫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那杯子搁在桌上:“先前我们在日本,你还不这样。那时候你听同学说他们解剖青蛙,你都不忍心听下去。”
周柏梧怔了怔,叹息一声:“你不说,我竟没察觉到。这些天我成日里跟政府那些老油条交际,总觉得被太多东西压着,连气也喘不过来。听说二妹走了奶奶病了,更是又急又气,因此,更是顾不上别的了。”
他说着,握住季绫的手,语气越发真诚地说:“绫儿,这阵子你受委屈了。”
季绫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
房门被“啪——”地一声打开,一阵寒风灌进来。
紧接着,听到粟儿的声音,“我被少爷强奸了。”
米儿忙推她进来,四下望了望,关上了房门。
周柏梧也不敢看粟儿,对米儿道,“你出去吧。”
季绫招了招手,“留下。”
第96章 ☆、96.沉入深冬
米儿压着粟儿的肩膀,叫她跪下。
粟儿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副倔强的样子。
“坐吧。”季绫说。
米儿坐下了,粟儿仍旧站着。
“你也坐。”她说。
粟儿依旧站着。
“怎么回事?”季绫问,语气淡淡的。
粟儿撇着嘴,看向地面。
米儿道,“小姐先前赏了这丫头一件裙子,她不知发了什么疯,今天穿上了,又来小姐房里找胭脂。正碰上小姐不在房里,大少爷喝了闷酒……”
粟儿咬着唇珠,绞着一双手。
“是这样吗?”季绫问。
粟儿小声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想?”季绫又问。
粟儿忽然跪在她面前,趴伏在地,“小姐,你打死我吧。粟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说着,抽泣起来,脊背颤抖。
“我先前答应你认你作妹妹,也答应过你把你嫁给一位少爷。”她冷冷地说。
米儿攥住季绫的手,蹙眉,“小姐!”
粟儿的哭声忽然停下了,依然哽噎。
“你愿意吗?”季绫问。
粟儿直起身子,跪着向前几步,“小姐……”
季绫忽然扬声道,“周柏梧!”
周柏梧走到她身旁,手搭上她的肩,“绫儿,你何必生气?这几年来你肚子里没个动静儿,和你小叔闹了一场人尽皆知,若是跟我分开,难再找。倒不如好好呆在我身边,等她生了孩子交由你养……”
季绫一手牵着周柏梧,一手牵着粟儿,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对周柏梧道,“往后好好对她。”
“绫儿……”
“奶奶那边我会去解释,就说是我的主张,我无法生育,不能给你们周家添后。米儿,粟儿。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周少爷交代。”
房门带上,季绫深吸一口气,“柏梧,是我负你在前。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但你如今做的事,也对不起我。”
周柏梧忽而抱住她,“绫儿……我从始至终爱的都是你,我不是瞎子,可是为了你我都愿意……”
季绫推开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他倒了一杯,“我们离婚吧,你要多少补偿,我跟你谈。”
周柏梧却暴怒起来,他猛地把茶碗泼在地上,将她拽起来,“你阴我?我说粟儿怎么穿着你的裙子,戴着我送你的耳环睡在你的床上……”
季绫梗着脖子看他,“我从始至终做错的事只有一件,粟儿和你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
周柏梧冷笑一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就等着这一天,是不是?”
季绫道:“事已至此,我们好聚好散不好么?”
“你谁都惯着你、理解你,陪你任性一辈子?你当你伤了别人,别人都只说一句不妨事?”他越说越急,“那我呢?我在外头受了气,回来察觉了你跟他搞在一起,我还要忍着不发作。”
“周柏梧,跟你去日本时,我没有骗你,也没有逼迫你。”
“季绫,我不会放手的。你们一辈子都只能偷情。”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亲她。
“你别这样……”
房间里并未开灯,透过皎洁的月光,隐约可见他侧脸的轮廓。
那额头与鼻梁起伏的弧度有些陌生。
米儿一扑而上,季绫竭力挣脱了,“滚,你们两个滚出我房里。”
粟儿离开前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其上整整齐齐地写着:粟儿。
字迹老辣,不像是刚学会写字的模样。
季绫心下明白了几分,冷笑道,“我教你你不学,他教你你倒愿意了?”
粟儿面上已恢复平静,“少奶奶,粟儿只说一句。我也有想要的东西,我不是米儿,当奴才当得看不见自己了。”
季绫不再言语,将那封信拦腰撕开,随手丢在地上。
周柏梧带着粟儿走了之后,季绫冷着脸收拾行李。
她收着收着,呜呜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