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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漫过警戒线_Catoblepas【完结+番外】(6)

  老帅背转身子,看向那张摊开的地图。

  “这回是你要去西南。现在缺了这笔钱,打不过革命党,死了伤了的,是你,不是我。”

  季

  少钧低下头,趴伏在地板上,深深地磕了一下,“多谢老帅体谅,属下会竭尽全力。”

  第4章 ☆、4.幼稚

  季绫将她母亲送到,又陪着坐了一会儿。

  雕花窗棂斜斜漏进几缕清冷的白光,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子映得半明半暗。

  两人默默无言,只有文容卿卸簪时银梳划过发丝的声响。

  季绫觉得自己该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于是,只在她身边磨蹭了半响,仍未寻得开口的机会。

  好容易服侍到文容卿睡下,她出了门,独自在院落间的花园里转悠。

  漢昌的暮春,已像盛夏那样恼人。

  又不下暴雨,空气越发粘滞。

  人不动,身上也闷了一身的汗。

  季绫见四下无人,解开领间盘扣,仍觉得襟前洇着层薄汗,难受得紧。

  花园的小溪是从山间引下来的,凉快得很。

  她蹲在青石板上,拿手撩那冰凉的溪水。

  涟漪里,自己倒影被水波扭曲了。

  她望着水面,怔怔的。

  今日算是度过了难关。

  既然是季少钧发话,想必爷爷也不会为难娘与姨娘。

  可是,他为什么……

  她忽而想起他扶她的时候,情急之中,一把揽住她的腰。

  而后,连连放开了。

  自然是避嫌。

  风吹过,梧桐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季绫抬眼看去,这棵树枝桠横生,淡紫色的藤花串自枝条垂落,不时扫过她幼时刻在树干上的歪斜字迹。

  正是她小时候常常爬的那一棵。

  在很久很久之前,府里的事都在她父亲与爷爷身上。

  小叔那时清闲,倒是常常陪她玩。

  这树很高,现在看来,都有些畏惧。

  那是却十分神气地爬上树,坐在摇摇晃晃的枝头,一点也不害怕。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那时候她天真地相信,若是摔下来了,他总会稳稳地接住她。

  季绫蹲在溪边,又落了几滴泪。

  小时候盼望着长大,总觉得长大了,就有一天吃四串糖葫芦的权利。

  可那时不知道,这点儿时奢望的放肆,是以全部自由为代价的。

  季绫本性是脆弱易感的,但也许习惯了她母亲的冷淡、父亲的缺失,知道哭闹没用,就学会自己哄自己。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于是,就养成了个不倒翁的性格。

  别人稍微一用力她就倒了,并不犟着劲儿。

  可一收了手,自己又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本来的样子上。

  眼前这关既然已经过了,她哭了两声,回到房中,心情已畅快了许多。

  日后的事,再说吧。

  今天急也急不来,能睡一天安稳觉,就早点躺下。

  米儿与粟儿听见月门外传来走路的声音,连连迎了出过来。

  “小姐这副样子,想是对伍先生满意了?”

  粟儿将茶盘搁在酸枝木圆桌上,又见季绫畅快了许多,打趣道。

  季绫随手抄起米儿未完工的并蒂莲帕子,结结实实打了粟儿一下子,“死丫头,再提一句伍先生我撕烂你的嘴。”

  米儿连连将粟儿推了出去,又往她手里塞了三只暖水壶:“别在这儿讨人嫌,打水去,仔细厨房当值的张妈睡了。”

  粟儿边往厨房走,边冲米儿龇牙咧嘴地笑,“就你个人精,讨人喜欢。”

  季绫与米儿相视一笑,却又听见廊下,粟儿亮着嗓子喊了一声——

  “呀!李中尉。”

  “李中尉?”季绫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米儿道,“小姐忘了,这是三爷身边得力的军官呢。”

  “他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李中尉已来了院中。

  他见了季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

  站定了,递给米儿一条帕子。

  “小姐下车时落下的,三爷着我送来。”

  ——李中尉随着季府里的人,称季少钧为“三爷”,而不是“参谋长”,是亲兵的意思。

  季绫从米儿手里接过帕子,嗅到极细的硝烟味儿。

  “难为你大晚上还跑一趟,多谢了。”

  她收起帕子,连连道了谢。

  想赏他些钱,又想着,毕竟是军官而不是仆人,怕他受辱。

  她便转身从房中多宝阁里寻了一罐水果糖,笑盈盈地递到李中尉手上,“想来李中尉也不缺什么,别嫌弃我这女孩儿家的零嘴。”

  待军靴声消失在月门外,粟儿提着满满当当的暖水壶进来。

  忽见小姐对着留声机旁的老相框出神——

  照片里,穿学生装的少女站在那位青年军官身后,他襟前怀表链子还闪着模糊的银光。

  租界。

  李中尉轧着黑沉沉的梧桐影拐进租界时,露台上烟头已明灭了三回。

  季少钧斜倚着栏杆,衬衫领口松了两粒扣。

  整栋洋房,只有他指尖的光斑。

  烟头明灭,映得他的半张脸一片橘色。

  在乌云密布的夜空、树影摇曳的阴影之上,格外显眼。

  “之前的那个医生依旧没消息,但找到他家里人,问出来,是大爷的同窗……”

  季府大爷……

  季少平。

  她的父亲。

  季少钧冷笑了一声,方应:“知道了。”

  李中尉复了命,正要退下,却见他今日反常,难耐心中的忧虑,“子和,近来烟瘾怎么越发大了?”

  季少钧这才回过神来,将烟按灭了,“这阵子倒习惯了。”

  “朱医生也说过,那法子不是长久之计……要尽快啊。”

  “知道了。”

  季少钧手中拨弄着那支未燃尽的烟,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一盏盏暗下去的灯火。

  他回想起她的眼眸。

  几日前,还像朗朗星光一般明亮。今日一见,却蓄满了疲倦。

  不过数日而已,为何她看他已那样陌生?

  就像,他们已分别了很久很久。

  李中尉犹豫片刻,开口道,“四小姐已经不哭了。”

  季少钧不答话,手指来回搓捻纸烟,将烟丝都搓散了。

  “四小姐还给了一罐糖。”

  “啰嗦。”

  李中尉告了罪,转身离开,季少钧却叫住了他,“明日去把那传话的请过来,记得避着些

  人。”

  “周先生?”

  “嗯。”

  “还不到时候……”

  “我记得你只是个中尉。”季少钧一字一顿地,是警告他不要越俎代庖的意思。

  “是我多嘴了,属下告退。”

  李中尉走后,四周重新一片寂静。

  没多久,季少钧下意识想去拿烟盒,抽出纸烟,忽然又想起今晚季绫泪水晶莹的眼。

  自鸣钟敲过十一下,震碎了寂静。

  他回过神来,将烟盒随手掷了。

  夜晚是闷的,风也是又燥又热。

  天上月明星稀,朗然得近乎可耻。

  季少钧莫名觉得烦躁。

  他转身进了房间,拉上阳台的玻璃门。开了灯,却见靠窗的小几上放着一只小巧晶莹的玻璃罐子,里头装着彩纸包的水果糖。

  罐子是未开封的。

  前几日吵着要吃,他好容易托商行的人弄了来,今天倒这样大方了。

  “幼稚。”

  他嗤笑一声,唇角却挂上笑意。

  他拆开糖纸,含入口中。

  一股略微酸涩的清甜从舌尖弥散开来。

  第5章 ☆、5.十五分钟

  翌日早晨。

  季绫早早地去了爷爷的院落,却在院门口被两个士兵拦下了。

  “四小姐,老太爷还未起来,还是请回吧。”

  她爷爷疑心病重,生活起居,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围着,有兵不奇怪。

  季绫问道,“爷爷平日五点多起,今日七点多了,还在睡么?”

  “四小姐请先回去吧。”那兵士只重复了一遍。

  他是在撒谎。

  季绫心中一沉。

  昨夜拒婚犹在脑中,她一度以为爷爷待自己好,纵使是生气,她撒个娇就好了。

  可谁知,如今见也不见了。

  她站在门前,终究没有强闯。

  季绫无法,只得转身离开。

  她沿着回廊绕到季少钧的院落,却发现院中空无一人,杂草丛生,是许久没住人的样子。

  这才想起来,小叔数年前就搬到了租界,并不住在季府。

  季绫打了电话去,那边一个老妈子接了,说是上午要见客,下午两点可以留十五分钟给她。

  季绫拧眉,握着话筒的手指一紧。

  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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