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钧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压低声音唤她:“绫儿……”
她躲不开他,索性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一直喊什么?怕我跑了?”
他俯下身子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恨不得把你一口口吃掉,可吃掉就没有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
“说出来有些不道德。”他仍是笑着,凑近她咬她的耳垂。
季绫被他咬得一阵酥痒,可又不敢笑得太大声。
——也不看看有些人现在在做什么,倒觉得某些想法不道德了!
季绫笑够了,忽然低声问:“你这算不算不守信?”
他装傻:“哪句?”
“‘亲一亲,不动’。”
他哑着嗓子道:“那是你先靠过来的。”
“你……”
她刚想骂,被他吻住了唇。
……
屋里灯灭得快。
外间只点了一盏青白的小油灯,米儿和粟儿铺着薄褥,睡在屏风旁。
一开始是静的。
静得只剩外头风吹过枯枝的簌簌声。
可过了一会儿,床开始发出极轻的响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晃,压着夜色一点点往上攀。
起初只是隐约,像窗外竹林的风。
可渐渐地,那声音越发清晰,床脚摩擦着地板的颤音,有如低潮里轻舟撞岸,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细听的隐秘。
米儿猛地睁开眼。
她坐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低声道:“粟儿……你听见了吗?”
粟儿早就醒了。
她背对着她,眼神平静,没说话。
米儿忍不住低声:“我去拦下来。”
她刚掀被,粟儿一只手按住了她。
“别进去。”
米儿怔住。
“粟儿,你知道他们在……”,她声音微微颤着,不知是羞是气,“小姐她……怎么能——我原以为他只是想见见小姐……”
粟儿哑然失笑,“这个年纪的男人,能忍住就见了鬼。”
“可是小姐要跟周少爷订婚了。”
粟儿黑眸在暗处亮着,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小姐的脾气你不知道么?她若不愿,三爷再来十回,也进不了这门。”
米儿怔在那里,似懂非懂。
粟儿拉着米儿慢慢躺下,拉了拉被子,替她盖好了:“……我亲妈是个婊子,我小时候什么都听过。今日我听见的,不是逼的,是愿的。”
她闭上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小姐是心甘情愿。”
米儿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里床声还在,轻轻地,一下一下,仿佛谁在叩着旧梦的门。
粟儿把脸埋进被子,闭上眼,轻声呢喃:“只要她不后悔就好。”
第54章 ☆、54.赵姨娘
窗外天色尚未泛白。
屋里仍是夜的余温,檀香未散,被褥间藏着身体交缠后的热气。
季少钧小心翻身下床,动静极轻,不想惊醒她。
衣襟刚拢上,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被褥的声响。
他还未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腰间多了一双胳膊,纤细、温热,从背后圈住了他。
季绫贴着他后背,声音还带着点醒未全的沙哑:“你……去哪儿?”
他低头笑了一声:“不是嫌了我一晚上么,又舍不得我了?”
她没答,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他回头看她——她头发有些乱,脸埋在他后背,眼没睁。
他偏过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我该走了,再晚就该有人起了。”
“你今晚还来么?”她忽然问。
他停了一瞬,低声回她:“你要我来,我就来。”
季绫拿手指扣了扣他腰侧,小声道:“……那你走吧,别叫人撞见。”
他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嗓子压得更低:“今晚见。”
她没应声,只在他走后,把头埋进枕头里,偷偷地,笑了一下。
天已微亮,帘外有鸟啼。
季绫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光已经透了进来,铺在绣着花纹的床幔上。
她动了动,后腰发酸,腿上还留着没褪去的红痕。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粟儿唤了一声:“小姐,该起了。”
她轻咳一声,坐起身,发散着,鬓角乱了。
米儿领着粟儿进来,手里捧着洗脸水与换衣。
米儿一脸懵,见她慢腾腾披衣,还以为她昨夜没睡好,忍不住小声问:“小姐,您哪儿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粟儿眼神一扫,低头退开一步:“水热了,小姐先净个面罢。”
季绫咬着唇没说话,动作慢吞吞的,衣襟拉了半天才扯好。
她本想装镇定,一落床,膝盖一软,只得在米儿搀着下才站稳。
米儿更疑惑了:“真病着了?不然我去请朱医生?”
季绫避开她视线,理了理发鬓。
“……不请。昨夜睡沉了,一时起得急。”
米儿应了一声,端了铜盆退后,替她挽发。她手一动,头皮紧了一下,忍不住吸了口气。
米儿停下:“轻些?”
她连连点头。
用了早饭,季绫照例要去前头厅里坐一坐。
赵姨娘早坐在厅里,穿着一身浅灰织锦绣花衣,头发梳得利落,脸上只施一层淡粉。
她见绫儿一进来,放下手中茶盏,笑着招手:“快来,坐我旁边。”
季绫笑着应了声,走过去,动作比往日慢些。
赵姨娘目光落在她走路的步子上,没吭声,只顺手将她的手拉过来摸了摸:“怎么手心冷的?”
季绫笑着抽回手:“昨夜没盖好被子。”
赵姨娘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她耳下微红的一小片皮肤上。
“今儿粟儿说你一早起不来,发了懒。”赵姨娘声音还是温温的,“你从小最怕叫人等,说病也不像,倒像是……”
她话没说完,只笑了笑,换了句,“是不是梦见你母亲了?”
季绫低头,接过她递来的茶盏,轻声:“没梦着,只是昨夜没睡好。”
赵姨娘轻轻嗯了声,眼神却落在她袖口那一点被发带遮得不自然的红
痕上。
她没有戳穿,只慢慢伸手替她将那根发带轻轻一理,笑道:“这色不好看,你衣裳太淡,换条素白的好些。”
季绫微怔,眸光一动:“是我自己系的,没留神。”
赵姨娘点点头,仍是笑着。她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小了我十几岁,我小时候就见你娘抱着你上花厅,那时候你不过几岁,爱哭,黏人。”
“如今长大了,出落得这样好,却跟姨娘生疏了。”
她语气轻得很,手指却落在她掌心一按,低声道:“可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你若心里难过了,姨娘都护得你。”
季绫眼里一酸,低头应了一声:“我知道。”
赵姨娘像是知道她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
两人私房话说罢,又自去与府内众人寒暄一阵不提。
是夜风大,天上没月。
后院厢道幽深,小六子脚步快,一路躲着人,袖口里藏着一封折得极细的信。
快到四小姐院门口,他刚掀起衣摆要跨门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哟,这不是三爷身边的人么?”
小六子浑身一僵。
回头一看,季纵正倚在假山边,懒洋洋地撑着廊柱。
“半夜三更的,送什么风花雪月?”
小六子强作镇定:“三爷托我来取遗漏的传真。”
“送给谁呀?”季纵笑,走近几步,手往他袖口一探。
小六子一闪身,脚下却踩到青苔,险些栽倒。季纵动作更快,一把捞住他胳膊,手指从他袖中抽出那封纸。
“还藏得紧。”
他翻开看了两行,眼神微微一顿,旋即笑意变了味:“‘夜子时,门不锁’——哟,谁这么大胆子?”
小六子脸色发白:“您别管。”
“我为什么不管?”季纵把信在手指头上晃了晃,“这是在我季家地界上,三叔夜半私通,信都送到小妹房前了,我若睁只眼闭只眼,回头我父亲问起来,我算个什么?”
季纵笑了,扇子一收,往小六子胸口一戳,“回去告诉你主子,想偷人就得干净利索点,别让人撞见了。这封信我留着,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定就拿去给老爷瞧瞧。”
小六子咬牙,额角见汗:“少爷,您不该拿三爷的事做赌……”
“嘘。”季纵一挑眉,“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他将信捏在手里,背手走远,边走边哼了两句小调。
小六子怔在原地,脸色煞白。
季纵站在花厅小径旁,一手举着那封折起来的信,另一手摇着扇,借着月光往下细看。
“‘夜子时,门不锁。三刻钟内必至’——啧,这三叔也忒有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