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松打开牢门,谢瑜稳步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淡声垂眸道:“坐。”
慕容暲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光风霁月的太傅大人真是好雅兴,这个时候还跟我喝茶……也是,你自然有心情了。”
他又乜了一眼谢瑜,见他当真气定神闲地在倒茶,顿时急了,不耐地坐了下来:“本王子一片赤诚,结果被你们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什么都说了,还要如何?”
谢瑜却并不搭茬,只道:“王子殿下多年在北疆筹谋,可惜被长兄排挤,在北疆王病危之际千里迢迢来到上京,却不急着回去,想必是有所图谋。”
慕容暲闻言扯起嘴角:“本王子自然有所图谋,不过与阁下何干?”
谢瑜淡然:“敢问王子殿下图谋的是?”
慕容暲讥讽一笑:“自然是你们大周长公主。”
谢瑜垂眸,指节微动,不作回应,须臾,道:“吾倒是觉得,王子殿下图谋公主是假,想借此让我朝出兵助你是真。”
慕容暲被戳破心思,难免有些困窘,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地冷,毕竟堂堂九尺男儿,挖空心思想靠妻族助力难免不光彩。
谢瑜面上并未露出鄙夷,只是淡然倒了一杯茶递给慕容暲:“王子殿下本就是想得大周扶持,何必如此麻烦?”
“你……什么意思?”
谢瑜淡然抬眸:“此次刺客大费周章,不为刺杀,却只在你们茶水中下药,王子殿下可觉得蹊跷?”
慕容暲沉默,他在牢里这些天也知晓不少,确实,这兖国公又是阻拦出城文书,又是处心积虑将他同公主撺掇在一起,虽然不明白兖国公为何要让自己的外孙女来做此事……但前后联系,确实蹊跷。
他形容警惕地看着谢瑜:“你想说什么?”
谢瑜淡然道:“合作。”
“合作?”
谢瑜道:“如今上京城中暗流汹涌,吾虽有把握,却仍旧需要一支援军,以备不时。人不用太多,”他抬眸,意味深长道,“两万足矣。”
慕容暲心中一惊,眼中的鄙夷消失殆尽,打量着谢瑜,冷笑道:“太傅大人果真厉害。”
谢瑜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慕容王子果真是好胆识,竟敢在京城周边之中布置此等兵力,就不怕全军覆没?”
慕容暲见状也不再藏着,坦诚道:“若是吾成功求娶公主,山长水远,正好护送公主殿下去北疆。”
谢瑜不信他的鬼话:“是吗?吾怎地听说,是慕容王子同大王子争斗落了下风,方才隐藏兵力……”
慕容暲大笑起来:“想不到太傅大人竟查到了这等地步,既然如此,本王子也不再废话,若是事成?”
谢瑜沉下眸子:“北疆将是阁下囊中之物。”
“好!”慕容暲眸中燃起一团火焰,一茶代酒敬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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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走出摄政王府私牢后,便开始新一轮的动作,先是找了个由头亲自去查封了北边的几座金矿,抓了大批人严审,又借由城防不利之事发作,将几个负责城防文书的大小官员下狱调查,而后又接连重启学子舞弊案、盐税等大案清查,待人抓的差不多之后,又同北疆大王子派来的使臣周旋,几番唇枪舌战之下,终于议定,为了两国和睦,决定将慕容暲收押,遣散回北疆,等待北疆大王子亲自审问宣判,以给大周朝堂一个说法,诸如此类事务繁杂多如牛毛,大半个月以来几乎忙得不可开交,西街菜市口每日人头落地之数数不胜数,朝局动荡,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萧玉柔自然也略有耳闻,她身为大周掌上明珠,无需记挂这些朝政之事,只是自打她自荐枕席表明心意之后,谢瑜迟迟没能有所动作,加之上京城中流言四起,虽有太皇太后做主出手弹压,她本身也不甚在意,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难免心中生出了些愤懑情绪,当她又一次在谢瑜处吃了闭门羹时,这种情绪便达到了顶峰。
“怎么又没空?”萧玉柔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墨竹。
墨竹此刻方才陪谢瑜审了好几个嘴硬的文官,整两日连轴转,一个囫囵觉都没睡成,口供看得都快眼花,直到此刻才得了空,一身血污刚换下来,便撞见来势汹汹的公主殿下。
他两只眼睛眼底乌黑,难言疲惫之色,却仍扬起一个和善的笑来:“殿下,今日朝廷上事务繁多,太傅大人方才审完几个犯人,眼下已经出去了。”
“去哪了?”
墨竹道:“太傅大人去城郊的兵营处理军务了,估摸着要两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虽说一齐共事多年,但墨竹还是要感叹修行之人的精力,实非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相比,毕竟眼下事务如山如海一般,谢瑜却能有条不紊地逐一进行,他和墨松两个几乎是轮班顶上,陪同谢瑜去处理公务,离谱的是,这连着审了两日,谢瑜方才离开大牢时竟还带着难得一见的笑意,简直堪称诡异!!
萧玉柔撅了撅嘴,心中虽有不甘,可奈何来得不巧,谢瑜已经离开,她也不好去为难别人,只得转身离开。
墨竹忽地有些犹豫,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谢瑜那日让他去调公主出嫁的旧例,让他想想办法有什么空子可钻,既符合皇室旧例规矩,又能让她自由自在些……可想了想,又觉多此一举,不过是看看旧例记录,又不能说明什么,若是说了最后落空总是不妙,倒不如少一事,兴许谢瑜是想给公主个惊喜也不一定,但瞧她神色,心中多少有些打鼓,总之等他回过神来,萧玉柔已然走远了。
萧玉柔一连几日吃了闭门羹,许是高傲的自尊心作祟,她忽地很懊恼那日夜里自荐枕席,回想起她看的话本之中那些自降身价的不洁女子,心生后悔。
许是不满,又许是不甘心,萧玉柔心中憋闷多日,总要找一个宣泄出口。
“走,”萧玉柔对着身边的莺儿道。
“啊,”莺儿一脸茫然,“殿下是想去城郊驻军的兵营里寻太傅大人吗?这……会不会不太……”
“想什么呢?”萧玉柔点了点她的脑袋瓜,“怎么可能?他想得美!”
“那……”莺儿神色迟疑。
“去春风楼!后门!找快活去!”
她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男人,只有谢瑜好看不成?
【📢作者有话说】
我,存稿完结了!!
第71章
虽说春风楼每逢初一十五方才后门开张,可若是萧玉柔肯亮明身份,用银票开路,便也没什么阻拦。
是以当她从皇家御辇中下来,拆下帷帽,光明正大地步入春风楼后门时,为首的掌柜几乎要给她跪了下来。
“公、公主殿下,光临寒舍,可有何指教?”春风楼的掌柜的自打上次见萧玉柔大闹一场后心中便已然牢牢印下这张脸,生怕她此次又来捉什么奸,急得一头大汗。
“怎么是你?”萧玉柔虽不太记得,但对这掌柜还是多少有些印象。
“您里边请,”掌柜的满脸堆笑,将萧玉柔迎了进去,小心又热情道:“正是小人,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萧玉柔并未说话,跟随这掌柜步入春风楼后门,打量了里边一番,不得不赞叹一二。
这春风楼构造精巧,竟是将正楼和副楼并在一起,后门进入副楼之后的二层竟雅间是和正楼的二层是共用的,一样可以看见正楼一层大堂舞台之上的笙歌,只不过这边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幕,用以遮挡。
“敢问殿下大驾光临,可是要……”掌柜的再次开口。
萧玉柔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坐下,满不在乎道:“你们这可有长相俊美,身材结实的小倌儿?”
莺儿站在一旁简直心惊肉跳,她家殿下何尝做过这种事情?虽说她平日里行事张扬出格,可这……也太过大胆,所谓人言可畏,她如此光明正大地来这,这……
“殿下……”莺儿为难一阵,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殿下,咱们吃吃饭听听曲也就罢了吧,这……点清倌,会不会有点……”
萧玉柔将莺儿按了下来,对着掌柜的道:“都喊来,本宫要挑一挑。”
掌柜的闻言喜笑颜开,躬身道:“是!包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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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兵营。
墨松将一封密报呈上:“大人,方才探子来报,兖国公已秘密离京,斥候发现京郊处有行军异动,不过还未能确准人数,不过至少也有五万以上。钱氏自打回了娘家后就再也没回林宅,林采珠于西街菜市口问斩之时,钱氏并不在场,事后收尸她也未曾出现,一只待在兖国公府中,闭门谢客,倒是林院判去了,甚是哀痛,在街上放声大哭。”
谢瑜颔首:“派去驻军处查探的斥候可有回来?”
墨松道:“中原的两大驻军尚未发现异动,可做支援,不过北边的驻军却已经暗地里调派粮草……”
谢瑜皱眉深思:“调派中原驻军一半的兵力,绕路从西边拱卫京师,城防军和北大营加紧巡防,以便及时护卫上京城,兖国公近几日随时都会动作……”